顾隽叹了口气?,问道:“那秦友为何要帮你?”

“他……”白子石像是沉默了下,而后道:“是我求官之心太过心切,才拿钱财收买了他。”

话音未落,便听广陵王世子哂道:“本世子只听实话。”

“白公子,你可?知此事之重?擅自启卷乃大罪,更何况还是行偷龙换凤诓骗天子一事,抓了便要砍头的。且不论据我所知礼部俸禄不薄,他何苦要为区区钱财冒这般风险。”顾隽道:“就谈公子你若是执意要为他人揽下罪责,这后果也不知你一人是否足以承担得起。”

白子石的腿显然是软了,但似是还有些犹豫,顾隽只得继续道:“据我所知,公子曾于?英华书院见学三年。”

“这三年里,是被人允诺了你什么?”

白子石瞬间抬起了头,讶道:“你、你怎么”

“是英华书院的夫子?”顾隽望着他的眼?睛,慢慢道:“允诺了你功名,换你考取功名后为他做事?”他语气?温和?,言谈却犀利:“这夫子背后应当?还有人,是谁?

见这白子石脸色,顾隽知晓是被说?中了十之八九,叹气?道:“公子方?才不肯说?,一是怕被报复,二是仍存侥幸心理,以为不将其供出?,日后或许还能捞你一把,救你一命?”

白子石自知已被看透,沉默了半晌,许久才摇了摇头:“我并不知书院背后还有何人,只知那秦友便是书院的人,还知如今朝中……也有不少书院出?来的,单是科考出?身便有不少,于?各方?安插做事。”

顾隽不由道:“春雨化物,一点一滴,层层深入……细思极恐至极,这怕不是要蚕食整个朝堂?”

广陵王世子嗤道:“好手段。”

白子石忙道:“世子,顾公子,你们相信我!我虽允诺了书院,但这两年其实我并未替他们做过什么,我只是被安插进来的棋子,无论他们是想作何,但我眼?下还是一心为圣上做事的,还未来得及作何坏事啊!”

李秀色气?道:“等你做了驸马,再做坏事还得了?”

白子石忽然眼?圈一红:“我对公主是真心的。”

“……”

李秀色气?得头疼,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在?这情情爱爱,她险些要吐了:“真心还来逛青楼,你们男的……”她说?着忽然想着旁边还有两个,生怕被今今剑砍,忙换话道:“你这个男的,还真是令人作呕,脏死了!”

顾隽是被她的凶悍模样有些吓住,倒是广陵王世子在?旁跟着点头,很是认可?小娘子似的,又像是生怕气?不死这探花郎一般附和?着啧了一声:“脏死了。”

“……”

李秀色骂了痛快,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方?才说?,你愿本是要选另一张更好的卷子的,是有人专程来,非要你择去?廖子司的试卷?是谁?”

谁这么恨廖子司。

白子石被她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苦思冥想一翻道:“有些记不得了……”又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是那人有眼?光,我原本自己挑的那张,在?榜上只排了第六。”

见他像是真的想不起来,对旁的也一无所知,话问得差不多,李秀色开始有些口渴,许是方?才骂人骂得太狠,她想去?给?自己倒杯水,未料一只手已先?料事如神地?将茶水从容地?递了上来。

李秀色伸手去?拿,不经意触到广陵王世子掌心,指尖过电般酥麻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她现?在?不知为何对碰到这厮极为敏感?,立马收手将那杯水一口闷了。

颜元今好整以暇打量她:“还要么?”

李秀色头摇得波浪鼓一般:“不了不了。”

颜元今没说?话,只伸过手来。李秀色忙道:“多谢世子,真的不用了……”这骚包这般殷勤做什么!

广陵王世子嗤道:“杯子还我。”

“……”原是自作多情了。

李秀色忙将杯子递回去?,谁料这一回却是对方?的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触到了她掌心,小娘子手中的杯子没有拿稳,便径直摔了下去?,二人中间夹着口干舌燥的白子石,脚尖顿时被那杯子砸了个正中,“哎哟”一下痛呼出?了声。

广陵王世子漫不经心地?收了手,瞧了眼?自己指尖。李秀色还在?懊恼自己怎么对他反应这般的大,便听白子石哀嚎完忽然道:“想起来了!”

“我听秦友唤他‘员外’,好似姓吴。”

李秀色倏然一怔。

姓吴,吴员外,吴荑儿的爹。

她忽然有些头晕,又觉得事情不该如此,良久才抓住了白子石的胳膊道:“你确定姓吴?都中有几个员外?”

颜元今在?旁懒洋洋道:“员外不少,姓吴的只有一个。”

话音落时,一旁的白子石只觉得自己臂间立马一记吃痛,似是有什么小东西弹了上来,叫他胳膊一瞬便挣离了小娘子的手。

李秀色喃喃:“所以……”

“所以,这姓廖的本以为努力考取功名后便能求得心上人父亲成全,可?谁知连功名都是被后者亲手斩断。那个爹想来丝毫不在?乎他能否证明自己,也不在?乎女儿意愿如何幸福与否,只在?乎自己的权威不可?失,子女不可?逃脱掌控,既是他认定的‘寒门无用’,就必须如他所言一无是处,不能有翻身可?能,只要他是对的,哪怕是将旁人的前程、甚至一生都视作草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姓廖的怀疑自己,怀疑天下,也未曾怀疑过他,恐怕最后万念俱灰投河,也在?那厮意料之中。”

广陵王世子慢慢说?完,讥诮道:“换言之,原来,他是被他亲手害死的。”

虽然直到他死了化僵,也还在?保护他的女儿。

道清 道士被咬,哪个道士?……

李秀色跌坐在凳上, 心中忽然一阵悲愤,更多的是好?笑,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这书中当?真是见识了?不少人性, 一个比一个叫她觉得恶心。

白子石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是什么, 见此?刻气氛凝重, 只?讨好?地出声道:“在下委实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各位,能否放我”

话?未说完,面前寒光一闪,长剑竟又横到了?颈间, 白子石浑身一哆嗦,顿时不敢再吭声。

“未替书院做过什么坏事。”广陵王世子坐于椅上, 慢条斯理?地重复完他方才的话?, 轻嗤:“你再好?好?想想。”

“……”白子石一时又有些腿软。

诚然他方才那话?确实说得过了?些, 自中举后?任官, 多多少少是收了?书院的信,也帮过那么几次忙,但应当?没什么大事罢。这世子这么说,莫非是他早知道些什么了?。

打?量了?下眼前人的脸色,白子石苦着脸道:“世子,您要问的是哪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