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元今笑了?:“还不止一桩?”

“……”

探花郎身子一抖。

广陵王世子也没甚么耐t?心,只?抬手在桌面上轻点了?点:“数月前的阴山脚下,想来?你应当?还记得。”皮笑肉不笑:“动过什么手脚, 谁命你动的, 可需本世子亲自替你回想?”

这话?问出口,莫说白子石神色一瞬惊恐,连一旁的李秀色也又忽而“唰”地再站了?起来?。她看了?看颜元今, 几月前的阴山脚下……难道……

只?见探花郎抖着声音道:“这、此?事”

他看起来?险些要哭出来?,回想起此?事便有些心悸,道:“世子,一切都是误会!在下、在下只?是按需办事,并非想害人性命哪!倘若我知晓会叫那道士被僵尸咬中,我定不会再做那些!殊不知那一遭之后?,我回去也是夜不能寐,日日噩梦缠身,没能睡一个好?觉……”

颜元今啧道:“看来?那日所?发生?的事,你全都看见了??”这倒是意料之外。

“道士被咬,哪个道士?”李秀色也急问:“可是唤做道清?”

“娘子怎知?”

白子石神色微讶,他似乎不想回忆当?时,却又不得不如此?,只?好?如实道:“那日圣上亲派我带人前往阴山脚下为道观赶尸一队泼酒送行?,这是朝中惯例,素来?由近些年的新官胜任。其实此?事我并无兴趣,毕竟妖邪一类恐怖得紧,偏偏书院来?信,非要我自荐请往。我也不知书院意欲何为,只?是于信中还多了?粒药丸,命我到时掺入送行?之酒中。”

顾隽皱眉:“公?子照做了??”

白子石忙道:“我只?加在了?道长需饮的那一份中!”

“朝中泼酒,寓意天恩,酒乃圣上亲赐专为道观而制的龙麟酿,有皇威浩荡,可压邪引路,一般是要在每位僵尸身上洒上。除此?以外,还会备下一小?份,专为引路人、即赶尸的道长所?用,此?一份中并无实酒,是以茶造酒味,与龙麟酿一窑而出,同为天子恩赐。”

他一脸惭愧:“信上只?提及那药丸对身体无害,叫我届时放入其中,令那道长饮下便可,其余的便都不必多管。在下不敢不做,想着反正又不伤人性命,才听命行?了?事。”

李秀色心间已有些微颤,竟真的如她所?猜,卫道长的师兄当?日果真是被动了?手脚才导致之后?遇害不敌。

“说起来?,在下心中也万般后?悔,”白子石喃喃道:“我行?过两趟此?类差事,是直到几日前也送行?了?另一赶尸队伍,两者一比较,才深觉再难见到似当?日被下了?药的那位道清道长那般气质超脱、稳重温厚的人……”

眼见着这厮说着说着神色还现出几分钦佩出来?,李秀色却眉头一皱:“几日前?”

“娘子放心,几日前的那次,我并未收到书院何信件,便也没动过手脚,只?是按规矩叫手下泼酒送了?行?而已。”

白子石道:“说来?几日前的那个道长模样似是有些无用的,也不知观中怎养了?这般的徒弟,瞧着颇笨,手脚不麻利便罢,还是个口吃,半句话?都说不全,我奉命行?个事,却被他硬生?生?拉着反复道了?不下几十遍谢,委实叫人心烦。哦对,这道士似唤做什么灵……”

探花郎言语间颇为嫌弃,听得李秀色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没想着他废话?这般的多,越说越远,扯了?八百里?不提,竟还敢贬低起道灵来?了?。

正要替自己?朋友说几句话?,一旁的广陵王世子却先懒洋洋点了?下头:“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小?娘子唇角一抽,扭头朝颜元今看过去,后?者却是一脸坦然,没有半分要搭理她目光的意思。

白子石一喜,也不知哪句话说得叫这世子高兴,还要再接再厉,面前的小?娘子却是一拍桌子,恶狠狠道:“别扯远了!我只问你,在你下药之后?。那道清道长,到底发生?了?何事?”

探花郎被吓得一抖,偏偏也不敢惹她,立马乖顺答了?:“那日下药后?,我本是要走的,但……”

他越想越后?悔,沉痛道:“但我偏偏起了?那不该起的好奇之心。想着不知书院这般究竟是想作何,又确实对那道长印象颇佳,心中一时生?疚,便想着偷偷跟上去看看。”

“我一路叫人驱车远远跟着,都跟乏了?,也未见有何异样发生。那时我本已欲打?道回府,不料就在此?时,”白子石神色还有些心有余悸似的:“帘子还未放下,便忽见头顶巷外,有一道黑影朝他们飞了过去。”

“那是一道,动作极其迅速的黑影,高大无比,不似常人身形。我与手下于树后?隐蔽处躲藏,远远于车窗内望去,见那黑影飞过去后?,就这么静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地遁入了?赶尸队中。”

李秀色只?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又听他道:“那黑影于队伍末尾同其余僵尸一并蹦跳,好?似掐准了?时间一般,没过了?片刻,领头的道清道长应当?是药效已至,身形一晃便朝地上栽了?过去。”

“那黑影应当?也是僵尸。”李秀色急道:“然后?呢,这僵尸是趁机吸食了?赶尸队伍中其余僵的精气?”

白子石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这东西?鬼魅一般,在道清道长倒地后?,只?从嘴里?吐出了?个什么气息,我也瞧不真切……只?是不像是在吸食,更像是……捆绑?”

他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道:“总之那场景着实渗人,眼瞧着缕缕白烟似的东西?将整队的僵尸都缠了?住,队中原本那些僵尸便都像中了?邪一般,转过身跟着它跳走。不过也还未跳出几步,领头的这具吐息的黑僵便忽而被人扣住了?肩膀。”

李秀色一怔,便听白子石续道:“是道长。”

“道清道长不知何时已从地上起来?,拦住了?那黑僵的去路。想来?他应当?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所?以方才佯装昏睡,为的便是此?刻瓮中捉鳖。而那东西?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直接两手一伸,蹦着朝道长反刺过去,二者很快便打?斗了?起来?。”

“在下是看不懂那些打?打?杀杀,只?知那场面实属惊心动魄,本想赶紧逃走算了?,奈何几个手下都已吓晕了?,走也走不了?。”

李秀色莫名:“瞧见赶尸队时不晕,这会怎的晕了??”

“那能一样么?”白子石道:“赶尸队中的僵皆贴了?符,又看不着脸,还有个神通广大的道士看着,只?知道一味蹦跶,瞧着虽是有些阴森,但距离又远,似乎倒并不怎么可怕。只?是自从那黑影飞了?过去,所?有僵尸都好?似中邪了?似的,实在是渗人得紧。我这些手下胆子过小?,不似我,毕竟这世上又没有几个我一般胆大勇谋沉着冷静的,晕了?也是情有可原。”

李秀色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不愿多说,只?道:“那之后?呢?”

“总之,我瞧着二者打?得算是难舍难分,这道清道长功力应当?不弱,起初还几番快占了?上风,本是没叫那黑僵伤着的。但……”

白子石说着,话?中有些心虚起来?:“……但毕竟吃了?些不必要的东西?,逐渐便有些吃力,身形也愈发摇晃不稳,几次要栽倒过去,我似乎瞧他生?生?往自己?身上刺了?几根银针,才得以维持了?几分清醒。”

忽听广陵王世子在旁道:“银针止穴,气血倒流,这法子虽撑不了?多久,但确实可以维持半分意力。”

李秀色皱眉:“听上去好?痛。”

何止是痛?

颜元今轻嗤:“气血逆流是为大伤,倘若再同时运功,足以冲破心脉,一旦取针,半条命便已注定没了?。”话?间顿了?顿:“这道士是拿命在拼。”

李秀色闻言一怔。

白子石神色最为难堪,几乎已没脸再说下去,但又不得不继续道:“那黑僵也是个难缠的,道长口中念咒设阵,也能将之生?生?撞开,直逼得道长连连后?退,后?吐鲜血,摔至地上。眼见这僵又想趁机将尸队掳走,道清道长也不知为何这般倔强,非要护住它们,半条腿都跪着,也还要甩出拂尘,以一己?之力缠住那整片僵尸,牢牢锁于腕间。”

顾隽神色不忍:“再之后?呢?”

“再之后?,”白子石仿佛也不敢再说下去,良久才道:“……便是我亲眼瞧见,那道长生?生?被那黑僵咬了?。他们起先缠斗多番,那黑僵都似乎留有余地未曾下口,眼下大抵是被逼到不耐,才真下了?死手。道长他……被咬得鲜血淋漓,满身伤痕,也死死缠着腕上银线,只?怕是嵌肉露骨,也未曾放t?半分手的。”

李秀色听得眼眶都有些红,不知心中如何发泄,只?恨恨地瞪了?白子石一眼。

后?者忙一脸沉痛:“几位明鉴,我当?真未想残害于他!谁知他定力这般的强,都中了?药也还能强撑着,倘若乖乖昏睡过去,倒也免遭了?这份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