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唐天正想起小时候村里一个男人得了绝症,有人怂恿他去撞火车,说能赔不少钱,自己死了之后家里老小也有了保障。那个男人在铁路边上守了几天,愣是没敢栽倒在车轮子之下。所以说,等死容易,真要死了,没有不怕的。

果然求生还是人的本能啊,唐天正为自己之前的大义凛然感到羞愧。他不能自寻死路!所以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车肯定是不能开了,打出租车也不是个明智之举。唐天正知道,自己只能做好了伪装再去,他要混迹在人群之中,他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唐天正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不知道是他爸还是他爷的黑色衣服穿上,又找了顶草帽压在头顶,踩了双布鞋,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唐天正原本挺白净,这几天折腾的胡子拉茬,面色饥黄,整个看上去,就像一个在乡下种地的老头儿。

唐天正走了七八里地到了长途汽车站,搭上了一辆开往十七里屯的公交车。十八里屯拆迁之后,公交车站便取缔了,现在公交车只开到十七里屯,从十七里屯到十八里屯还要再走上 4 公里。

4 公里的路唐天正走了一个多小时。白天的十八里屯就像被炸弹轰炸过一样,到处是漏顶的屋和倒塌的墙,地上是水坑,路边是垃圾,墙脚上长了一溜的草,墙壁上爬满了苔藓。

唐天正一边看一边疑惑,这白天的景象怎么也不能跟那天晚上对上号。唐天正隐约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双扇门前, 门是黑色的,或者是朱红色的,在夜里分辩不清。

门前有一小片空地,他就把人杀死在门前的小空地上。

可是他在十八里屯找了两圈,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他记忆中的地方。唐天正觉得奇怪,那个地方好像消失不见了。

唐天正顶着一头的疑惑回到了家里。又过了几天,他把出租车开到修理厂将其修复一新。又过了几个月,他把出租车开到了十八里屯,仍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人认得他,更没有人认得他的出租车。

唐天正的脑子快要想出毛病来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这件事情压根就不存在吗?难道他压根就没有杀人?不会只是做的一个梦吧?

可是脚心被砾石划伤、被玻璃扎破的洞还在,不过此时已经结成了痂,留下了疤。修理后车窗的单据还在手套箱里放着,那玩意可不能造假。但是除此之外,什么证据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被鬼推着赶着似得,唐天正又去了十八里屯几次。他不光去找那个双扇门,还去找那个污泥坑,以及污泥坑里的鞋子。

后来唐天正又想起了那把尖刀,像月牙一样的尖刀。那把尖刀被扔在什么地方了呢?这段记忆凭空消失了。

既然物证找不到,那就去找人证。

人证就是那 3 个化着浓妆的女人。

唐天正知道这几个女人是托,也料定她们就住在十八里屯。但是找遍了十八里屯,也没有找到她们的影子。后来他又去烟柳巷里找,钻了无数个闪着红灯的小房子,都没有找着她们。

光找人不消费,还引得屋子里的女主人一通白眼,冲着他吐口水。

这一次杀人给他留下了一个不清不白的、模糊不定的记忆,简直要把唐天正折磨疯了。

后来唐天正就开始编撰故事的结尾,他想了许多不怎么可靠的情节放进去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但是这个公鸭嗓男人来路不明,一众小弟也鸟兽散了,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于是警察也没功夫抓人,便胡乱编了个理由,结案了。

这一套自我欺骗的说辞,无形中给了胡天正一个无与伦比的心理暗示杀人或许不用偿命。他甚至把这次侥幸归结为自己有大福大贵之命、或是臆想自己手段高明、或是觉得警察办案不过如此尔尔……他有些得意起来。

爽文啊,说杀就杀?

略爽……没有预谋的随机犯罪,侦查难度确实大。不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小心被捉

第二章 文官庙 M1

2006 年 2 月 7 日,春节过去没几天,云城气温骤降一场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让这座东北小城下起了大雪。大雪足足下了三天,积雪有三四十公分厚。

2 月 10 日雪停,云城电视台正在播放市长亲自坐镇指挥除雪工作的画面,他握着拳头向市民做出会尽快恢复交通秩序的承诺,提振市民信心。画面下边滚动播放着停运的公交班线信息。

韦当然下了公交车,两只手插进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斜着穿过街道朝着一间小饭馆跑过去。

这时候一辆铲雪车从路中间开过来,扬起的雪渣子溅了他一后背。

韦当然边跑边躲,到了饭馆门口,曲着胳膊拍打身上的雪渣子。这时候门帘子被掀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姑娘。她瞧了韦当然一眼,伸手帮他把后背拍干净了。

“哪儿不好走,那机器扬起来的雪脏了吧唧的,你也不知道躲着点儿。”姑娘望了一眼街对面的除雪机器说道。

韦当然瞅了姑娘一眼,白白胖胖的,两边脸上各一个腮红,说话的时候大团的水汽从嘴里冒出来。

“你就是小李吧?”

“俺不是小李,俺是这里头的服务员,俺叫王平。”女服务员大着嗓门说道。“你认识俺?”

韦当然知道认错人了,他偏过头从临街的玻璃窗户往里头瞟一眼,看到一团黑色的人影。“哦,我不认识你,我认错人了。你忙去吧。”

打发走王平,韦当然掀开厚重的棉被帘子,走到靠窗户的桌子前站住了。

“你是......李宁宁?”

女人抬起脸来看他,随即紧了紧貂皮大衣,靠到了椅背上。

“是我。坐下来吧。”

韦当然笑一下,抹了把嘴,“坐就不坐了,我等会还有点事。着急走。”

“哟,第一眼就把姐妹给否了?这冰天雪地的你能有什么事?瞧你扯谎也不会挑理由,那杀人放火的人不知道搁家里享福?这天气往外跑?”

韦当然被她连珠炮似得话给说呆了。他赶紧摆手,“没有那回事!嗨,你这人说话怎么跟一根钉似得,张嘴就把人给钉死了。”

“那你老实坐下来。”

韦当然没招,只能坐了下来。李宁宁别着脸不看他,韦当然则屁股上有刺似得,拧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干坐了半天,唐天正忽然想起来了。

“要不我给你点份面?你还没吃饭呢吧?”

李宁宁眉头上拧出来一团大疙瘩,“当警察的都你这德行?”

“什么德行?”

李宁宁白了他一眼,鼻孔里喷出一团气。“你们是不是专业训练过,一眼就能瞅出别人的好坏出来?”

“那可没那本事。”

“那就是没相中我,觉得我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