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一手扶着棍儿，一手端着只破碗，站在人群外头东张西望，上蹿下跳。

“借过借过。”叫花子哑着嗓子喊道，“借过借过，兄弟姐妹们，麻烦，让个道儿。”

叫花子看喊话没用，便用那只粘着黑色浆糊的破碗往人家的胳膊上磕。被磕到的人拧过头看他，连声骂道，“X 你妈，滚一边去！没钱！”

叫花子也不恼，他边点头边赔着笑，“贵人贵人，不是要钱的事儿。只是麻烦您贵人让条道儿！里边待着的可是我的亲人儿呢！”

不一会儿，叫花子便挤到了人群里边。等叫花子挤了进去，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干了什么事，人群先是怔了一会儿，随即就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就好像有谁在粪坑里丢了一块石头，嗡的一声，炸出一窝苍蝇一样。

人群的情绪被点燃了，炸开了，随着表演的继续，掀起一阵一阵的哄笑声。唐天正车子开不过去，干脆就靠边停了。他干净利索地扒拉开人群，只看到刚才的那个叫花子盘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

女人一头乱糟糟的长头发，沾满了油污和各种脏兮兮的碎屑，从头顶上看下去，像盖着一大块黑色的抹布。

再仔细看时，唐天正发现女人两只手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

因为站在了女人的背面，看不清楚脸。唐天正又挤到女人的前面，这才发现女人的胸脯敞开着。

刚才的那个叫花子一边抬头朝着人群卖笑，一边把女人胸前的衣服扯开更大的豁口，以供人观赏。另一只手则举着只破碗，等着赏钱落进去。

唐天正觉得没劲，他转身要走。可是身子刚转到半截，忽然发现女人的小腿肚子上有一小块文身，文的是一只蝴蝶。

这个文身……

唐天正的脑子里忽闪了一下，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猛地蹲下来扒开女人的头发，一下子惊得松脱了手。

“妈！”唐天正大喊一声，一边把女人的衣服拢起来，想盖住她裸露的胸膛。可是衣服太破了，根本遮挡不住。唐天正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女人穿上了。

叫花子被唐天正的举动吓傻了，他把女人从自己身上推下来，两条腿蹬着地朝一旁退过去，退到了围观人群的脚上，人群怕脏了自己的腿脚，哄得一声豁开了一道口子。叫花子见状，趁机要跑。

唐天正哪肯轻易放他走。他看着叫花子裤裆上顶起的一小顶帐篷，气都不打一处来，狠狠地一脚踹了上去，疼得叫花子满地打滚。

这时候，铁路警察过来了。

“谁在闹事呢，啊，谁在闹事呢！？”铁路警察手握一支警棍乱扫，三两下便把人群打散了。

叫花子看到铁路警察来了，顿时有了胆气。他跳起来指着唐天正骂道，“警察同志，这狗日的欺负人！他刚才踢我这儿！”叫花子把自己的裤裆展示给警察看。

警察没用正眼瞧他。叫花子又说，“警察同志，这家伙瞎胡咧咧，他说这女人是他娘。你们可都知道的，她是我媳妇，我什么时候生出来这么一个大儿子啦？简直是胡说八道！”

铁路警察举起警棍冲着叫花子扬了扬，威胁道，“李传林，你什么时候有的老婆？是不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女人？”

叫花子吓得直叫唤，“哎哎哎，警察同志，可不敢乱说！她真的是我老婆！真的，我没有说谎话！”

叫花子一边尖叫一边围着警察打转，吵得人脑仁疼，把警察同志惹烦了。警察又扬了扬手里的警棍，威胁道，“李传林，你再叫唤我把你的牙给敲掉！到边上蹲着去！”

叫花子不敢再说话了，畏畏缩缩地蹲到了一边。

铁路警察把脸转向唐天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天正急火攻心，他的喉咙里噎着一口气，咽了半天没咽下去，抽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人抽抽个什么呀？”一个警察用警棍指着地上的女人，问唐天正。“她是你什么人？”

唐天正缓了缓神，他瞅见了蹲在一边的李传林，冷不丁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 X 你妈的！我打死你个狗日的！”

李传林嚎叫一声，跳起来要跑。不巧裤带子断了，裤子掉到了脚脖子上，绊了他一个趔趄，又摔回了地上。

唐天正又要上去补一脚，被两个冲上来的警察架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你！你干什么你！住手！住手！”

唐天正哪里有住手的意思。警察干脆一个抱摔，把他摞倒在了地上。

唐天正的脸被摁在地板上，喘着粗气。

“我说，我说。她是我妈，是我妈。”唐天正求饶道。

“你妈？真是你妈？”警察手上的力道减轻了。

“是我妈，这个不能有假。”

“你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唐天正长叹了一口气，“警察同志，你能让我起来说话吗？”

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让你起来可以，但是你不能再打人了。你要再敢打人，我非拘了你不可。”警察说完，慢慢松开了手。

唐天正站起来，把头发往后脑勺捋过去。他望着眼前一张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突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我爸我妈很早以前就离婚了，那时候我还在……我还在……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别人说，她跟着一个男人去了南方，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一两句话说不明白，我真说不明白。反正她就是我妈，这个错不了。”唐天正捏了捏太阳穴，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第五章 找回杨淑芬 M2

唐天正跟杨淑芬没有什么感情，现在杨淑芬疯了，两人更是形同陌生人，处境尴尬。进了家门，杨淑芬对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东西，在一个碎掉了玻璃的相框前停住了，伸出了手去抚摸。唐天正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可是在转瞬之间，她又把头别向了别处，追着光柱里的灰尘，使劲抓了几把。

唐天正看着身上披着淡黄色阳光的女人，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杨淑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据说是风流成性，相好不知道有多少个。

杨淑芬年轻的头发茂密，散开的时候就像顶着一只拖把，在唐天正看来，多少是个累赘。但是杨淑芬不认为，她觉得自己的头发是她的骄傲，是她性感的一部分。杨淑芬把头发扎成一个辫子，从右侧的肩膀绕过来，搭在自己的右乳上。

杨淑芬喜欢洗头发，她经常打了一盆热水在大院里洗头发。她把脸盆放在石墩子上，把齐脚踝的碎花裙子挽到大腿根上系好，然后叉开腿，弯下腰，把屁股高高地翘起来。

杨淑芬洗头的时候，她屁股后边经常围着一小撮半大的小混子，嘴里咬着烟，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唐天正他爸唐东升为这事没少跟杨淑芬吵嘴，从吵架再到全武行，斗争越来越升级。可是杨淑芬却一点儿也没收敛，反而越来越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