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焦的……”赵仰宗咬牙切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能把饭碗扣在他头上。

阮竹卿握住他的袖角哄道:“别生气,是我要听的……”

一群浪荡子弟借着酒劲,把他光屁股时候的糗事都给抖出来了,赵仰宗听得脸上又青又白,几乎憋出内伤,还是忍不住,起身逃走了。

灯稀火暗处,冷风残月。

赵仰宗酒热上头,在外面想独自透透气,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转身发现是秦芹,后者手里拿着一封红包丢给他。

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银票还不少呢。“干嘛好端端的给我这个?”

“上回不还得多亏你么?”秦芹说的是查镖的事情,道:“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吗?我就想着,不如送你钱吧。”

其实不是他的功劳,是阮竹卿帮了大忙。但赵仰宗可不会告诉她这么多,立马把钱塞进内袋里了。

“你上哪勾搭的这个……”秦芹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你跟他弄过了?”

赵仰宗脸色一瞬间飙红,十分精彩,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那就是还没弄?”

“那当然了!”赵仰宗说完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否认道:“……不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提到阮竹卿的事情,他就很容易恼羞成怒。赵仰宗认真地跟秦芹说:“这种话不要再讲了,他跟我们可不是吃一种米长大的人,你明白吗?”

他可没法想象阮竹卿在床上被绛君蹂躏的样子,那样太玷污他了。那口气,就好像阮竹卿就该天天喝露水吃花瓣,不能沾染半点凡尘似的。

“你喜欢小草吗?”不等他思索,秦芹就又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对“喜欢”这件事,赵仰宗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觉得小草肯对他付出,事事以他为先, 家中又没有拖累,跟小草在一起过日子没有什么不妥的,如果这样就是喜欢的话,那他应该是喜欢小草的吧。

“嗯。”

秦芹说:“小草跟外面的人不一样,是个很老实的孩子,他是真心对待你的。”

赵仰宗当然知道,以自己家里的情形,亲爹滥赌,母亲又被典当,这种丑事就算是在城东南也属少见。但凡正经些的人家,都不愿意把人嫁给他,小草已然是其中最好的了。

一个是能够踏踏实实陪他过日子的人,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那月亮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高悬在万丈之外,他所见到的只是水洼里的一片倒影,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的,他不至于为这美丽的幻象昏了头。不对,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敢过多地遐想。

回屋时,混混们横七竖八地趴在桌上,全被灌倒了,阮竹卿端坐在桌边喝着冷水,脸颊只是微微泛着红晕,眼眉往上扬着,多了几抹平时不显的秾艳绮丽。见到他进来,眼睛亮了亮,充满了天真烂漫的期盼。

赵仰宗找个位置坐下,大概酒喝多了,心脏又被针刺痛了似的难受。

酒过三巡,秦芹叫人端来一只浅盘,盘里盛着十余颗漂亮的果子,弹丸大小,杏黄色,带着浅红。这是樱桃。原本是一人一颗,轮到最后一颗时,小草和阮竹卿却还都没吃。

小草说:“你请吧。”

阮竹卿礼让道:“我是不速之客,自然不能夺人之美了。”

秦芹说:“我可要拿笔记着你这句话了。”

此言一出,连喝醉的焦平他们都感觉到气氛不好,暗流涌动,嬉笑打闹着混过去了。

曲终人散,回去的路上,阮竹卿低着脑袋,深深自责道:“是我不好,太任性了,害得阿芹姐姐不高兴。”

“她就是这种性子,别理她。”

“你在她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让她原谅我吧,我不想在阿芹姐姐心里留个坏样子。”

赵仰宗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时秦芹也不是个拿大的人,遇见阮竹卿居然就无故刁钻起来了。

他只得宽慰了几句,把人哄好了。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竹卿,今天的樱桃……你常吃吗?”

“怎么会呢,只是偶尔吃过几次,这果子本就是稀罕物,哪怕是用最快的船运,也赶不上它坏的。”

“把手拿出来。 ”

“……哪只手?”阮竹卿愣住,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赵仰宗无奈,隔着衣袖拢起他的双手,将一个东西塞进阮竹卿并拢的掌心里。

为了给他面子,阮竹卿神神秘秘地对着掌心相合的缝隙去看,里面的东西小巧,圆润,再打开双手,一颗倒心形的果子呈现在眼前,泛着宝石般的光泽,是赵仰宗自己舍不得吃的那颗。

也亏他像过冬的老鼠一样藏了那么久,阮竹卿又惊又喜,看了看说:“你不是没吃过吗?”

“反正又顶不了饱。”赵仰宗不在乎地说。

原来他把自己打趣他的话还记着呢。阮竹卿用说悄悄话的声音问:“你是不是没吃饱啊?”

“我、我吃饱了啊。”

“骗人,你吃饱肚子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那是什么样子?”

“你的眼睛会放光呀,还会眯起来,那就是真的吃饱了。”

有这么明显吗?他怎么觉得自己被描述得贼眉鼠眼的。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阮竹卿说:“你也把手伸出来吧。”

赵仰宗定睛望去,这是……用纸包裹着的一枚糕点,阮竹卿说,他在流溪斋买寿礼的时候,想到点心可能不够,就单独把这一块包起来放进袖袋里了。

赵仰宗打开来,洁白整齐的糕点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阮竹卿不好意思地说:“我也饿了,只偷偷咬了一小口,不脏的。”

那盒点心赵仰宗还没尝过味道,就被别人抢光了,原来他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阮竹卿就是这种细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