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竹卿抬起眼睛,诚恳地请求道:“我想去的,你准我去吧。”浑然不觉自己是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赵仰宗还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把他赶走。
这伙人都是十里八乡的轻薄少年,善于用一些荤话去撩拨青奴的春心。
平时还不觉得,可是今天那些粗话,浑话听起来却尤其刺耳,赵仰宗心乱如麻,自己不讲,也不许他们讲。
焦平就念叨:“好弟弟,你的脸皮平时可没这么薄啊。”
阮竹卿忙说:“没事的,大家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理会我。”
他隐隐能感觉到阮竹卿好像不怎么喜欢这群朋友,阮竹卿向来是文雅温和的,但为了他,容忍了这些人的粗俗。
“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就这样。”
阮竹卿摇摇头,再次笑道:“没关系的。”
焦平这帮子人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下九流的人物,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娇滴滴的小媳妇似的青奴,心里都喜欢得不行,有心要逗他,路上说要请他吃薜荔凉粉。
卖凉粉的老丈笑呵呵的,用粗糙的大手搓着纱布袋,揉出薜荔的汁液,豆大的汗滴掉在盆里面,阮竹卿微微变了脸色,却还维持着风度。
这就让这群人看了戏去了,乐得扶不起来。
赵仰宗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让这群不入流的朋友见阮竹卿,从而有觊觎甚至攀交的机会,可比起这个,他更不想让阮竹卿见到这群朋友。
因为,在他们身上,任何人都能很轻易地窥见到赵仰宗自己那粗鄙、庸俗、猥劣的影子。哪怕是他想极力遮掩,也会像脏水一样,从烂木桶的间隙里四面八方地漏出来,浸得满地都是。
11.人心不同,泾渭各别
到了吃饭的馆子,阮竹卿先是很客气地庆贺,再不疾不徐地自报家门,含笑道:“我叫阿箫,总是听仰宗哥哥说起阿芹姐姐你,今日不请而来,还望你不要介意。”
赵仰宗在后面急忙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什么时候说起过她了?”
阮竹卿回过头,垂下眼帘,报以一记软酥酥的嗔视,好像在说:要你多话。把他噎得张不开嘴。源于咾A姨裙
他怎么觉得阮竹卿越来越不跟他客气了呢?
秦芹道:“多双筷子的事情,有什么好介意的。坐吧。”
阮竹卿把一只精致的套盒放在桌上,软语道:“不知阿芹姐姐喜欢什么,方才在流溪斋买了份果饵,当作你的寿礼。一点东西,不成敬意。”
“不用了,我向来不爱吃这些东西。分给大家吧。”
阮竹卿微笑道:“也好。”于是打开食盒,请大家来分点心。
这伙人也没见过这么讲究的茶点,一哄而上,整盒顷刻间都被他们抢光了,赵仰宗也想吃,但是碍于情面,只得在一旁干吞唾沫。
秦芹回过头叫了一声:“草儿,过来,给客人倒茶。”
“就来!”小草提着茶壶乐颠颠地跑来,停下脚步,抬头却见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奴站在仰宗哥哥旁边,不由得呆住了。
顷刻间,仿若百花凋敝,周遭所有的景物黯然失色。
这是神仙下凡了吗?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这是……”
当时阮竹卿带着笑对他说了句什么,声音非常温润平易,像是用泉水浸泡过的那样干净,又像仙乐一样动听极了。
小草看看阮竹卿,又看看赵仰宗,就垂下头,安静地倒了一杯茶,不言语了。
赵仰宗心想:等等,看小草这模样,不会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吧?不过小草的性子他知道,就算再生他的气,随口哄两句就会好的,因此他并不特别担心。
无意间,瞥见秦芹一脸看好戏的戏谑表情,心里的火气又大了。
桌上都是些家常菜色,却也色香味美,尤其是舍得过大油、用猛火,煎得河鱼两边金黄 ,五花肉的肥油焦脆,就连叶子菜也是用鸭油炒的,显得青翠欲滴。价钱也公道,远近的百姓哪怕不在店里吃,也常端着碗在这里打两个菜回家去。
阮竹卿却素来口味清淡,觉得油太大,盐太重,吃不下去,只夹了两筷子,便端起茶抿了一口,发觉粗茶的味道也不尽如人意,便要了碗清水,默默地啜饮。
这群浪荡子们吃得高兴,便吆五喝六,张罗着掷骰子、行酒令。
赵仰宗丢了好几次骰子,点数越丢越小,今天不管怎么丢,手气都很臭,频频被罚酒。几两黄汤下肚,他也有些顶不住了。
焦平打个哈哈道:“我就说了,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你们讲有没有几分道理?”
阮竹卿见赵仰宗喝酒喝得难受,无奈请求道:“你们不要欺负他了。”
周围人就笑话道:“小美人,你这话说得偏心,愿赌服输而已,我们哪里欺负他了?”
阮竹卿道:“那我替仰宗哥哥喝了吧。”
赵仰宗变了脸色,拦道:“你能喝什么?别胡闹。”
阮竹卿就把他面前的那杯酒端过来,定了定神,慢慢地喝了下去。
“哎呦,哎呦哎哟哎哟……还真能喝啊!”周围人拍手起哄:“再来,再来一个!”
“别逞强……”赵仰宗这才真着急了,低声劝阻他。
一杯酒下肚,阮竹卿唇边沾着酒渍,冲他笑了笑,安抚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阮竹卿的酒量的确惊人,很快,就跟这群狐朋狗友们打成了一片。他天生的善气迎人,好说话,半点架子也没有,笑眯眯的,跟大家谈笑风生,简直是人见人爱。
“你不知道阿宗他小时候……”焦平端起酒杯,大着舌头絮絮叨叨。
阮竹卿相当捧场,关键处,总能适时地展露出一丝惊讶,托着腮,满脸好奇地催促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