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的饭菜迟迟没有端上来,雩祈肚子饿得咕咕发叫,趴在贵妃榻上哀嚎:“怎么回事啊,你们盟主府还缺人饭食不曾?这么久都不上菜是打算饿死我吗?可真是好狠的心!”

刚刚前来想同杜敬之说些府中事项的奇二听见这话都深呼吸了一口气,免得自己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从而失态。

“雩姑娘莫不是忘了,若非你将厨房烧了,我们断然也不会沦落至此。”

雩祈轻咳一声,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

他支支吾吾:“我那不是不小心的吗,何况你们偌大的盟主府居然只有一个厨房,不也同样不合理么。”

奇二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因着盟主府人不多,为了不必要的浪费,只用了那一个厨房,其他厨房正在情理当中,今日午膳想来是赶不上了。”

总归是没有办法的,他们中午须得在外边用午膳了。

雩祈也无所谓,反正他没尝过盟主府厨子的手艺,还不知道滋味怎么样,倒不如去外边的酒楼点菜吃,说不准还能碰上自己爱吃的。

他觉着自己还是挺机灵的,果真不论怎样都害不到他。

“召府那家最大的酒楼便是盟主府的,各地厨子不少,四海八方的菜肴皆有收之。雩少侠可尽品之。”

一听这话,雩祈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带着脸上都是兴致勃勃的期待。

果然,只要他无耻,杜敬之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9)

这家酒楼是以三层为主, 廊庑环绕,前有厅堂后有庭院,轩馆亭榭花木繁盛, 自有一片悠闲自在。

这样雅致的环境果真也能当得上第一酒楼的名头, 看酒楼中人满为患的场景, 也知味道想来是不差的。

酒楼左边是街巷, 右边就是河道,坐于窗边就能赏沿街的景色。

雩祈眉头一皱,直觉不简单。因着他发觉进入酒楼后,面前的大致布局十分眼熟, 似曾相识。

他询问道:“等一下, 难不成我从前去过的花间赋、谭辕轩、玉竹阁都是你开的?”

他瞪向这个男子,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杜敬之并未否认,颔首说:“没错。”

好家伙。

雩祈眼前一黑, 只觉杜敬之这人真是敛财的一把好手,简直就是再生貔貅吧。

平日里雩祈最爱去的就是这几家酒楼,每到一处都会在里面一掷千金,豪放地吃吃喝喝, 半点都不心疼钱财的。却不曾想开遍大江南北的酒楼背后之主皆是杜敬之一人,相当于他的钱都进了敌人的荷包里。

这怎么叫雩祈不心痛!

他咬牙切齿:“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武林盟主这样会做生意,不过也难怪了, 只有你是这酒楼背后之人, 旁人才不敢来打它的坏主意吧。”

杜敬之但笑不语。

雩祈撅着嘴巴,心说这次一定要给他吃回本来。

酒楼一楼皆是散座, 往来之人不分高低贵贱,人人皆可入内, 二楼消费更高且有雅间雅座,无需提前预订,只是价格比一楼更高。到了三楼就需要提前定位置,包厢比二楼更精贵细致,一般都是达官显贵之人才会订的。

在三楼甚至还有一个特殊的雅间,据说这是他们酒楼留给东家的,不少人猜测这雅间内是如何繁华豪奢,无论他们如何想入非非,都不得见。

不过雩祈这一回是跟着杜敬之过来的,也许他就能见到传闻中的独属于东家的雅间呢。

掌柜的见了他们,也果真在行礼之后一言不发,径直将他们引至三楼里间。

穿梭过雕梁画栋的走廊,一直走入最里层。

雩祈抬头看去,外边儿瞧不出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来,不过里面似乎别有洞天。内里自有乾坤不多说,光是金玉帘箔,明月珠壁的装饰就让人看得震惊不已。

他不免撇嘴:“在外面你看着两袖清风,皎皎如月,不像是个会被世俗浸染的清廉君子,没想到还是爱这些铜臭。”

杜敬之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雩少侠说笑了,你此番话又何尝不是对我的一种偏见呢。我亦是俗人,活在这红尘世俗之中,自然会有俗世间的爱好。”

“何况我做的事情皆是出自本心,不论是救助别人还是享用奢靡都是我的爱好,且二者并不冲突,为何不能做呢。”

雩祈张了张嘴,惊觉自己居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不由轻哼一声:“花言巧语。”

实际上他心里也已经被杜敬之给说服了。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杜敬之这个看起来沉闷古板的男人居然这样旷达自在,并非旁人所想的那样一板一眼,只是个一昧做好事的圣父。

不过这还不能让雩祈对杜敬之另眼相待。

他依旧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正道人士,并且在吃用杜敬之的时候,还致力于吃穷对方,一口气点了许多菜。

近来是吃蟹的时节,他就专点螃蟹清羹,鲜蟹酱,又要了几盘煎小鸡、荔枝腰子熬鸭、莼菜笋、脂麻辣菜,什么千叶樱桃酥酪,各种饮子都要来点,非得将桌面上给堆满不可。

再看杜敬之,脸上神色平平,并不对他这番胃口小眼睛大的行为做出任何指摘评判,倒是让雩祈觉着别扭,总觉得对方没憋什么好屁。

一直到他吃饱喝足,风卷残云地炫得差不多,杜敬之都没有出言说他半个不字,似乎他不论吃多少都实属人之常情,哪怕是还剩下一大半也没说他浪费。

雩祈用手帕轻轻擦嘴,他疑惑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坏蛋,有时候又觉得你像是圣人。我做这些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杜敬之微微掀开眼皮,浅笑:“你既然知道这些,想来是明事理的,便不算无药可救。我同样知晓你此前一直是在魔教生长,思想和寻常人不同,便也不能张口就说你的不是。”

“再者而言,吃不完的可以分与城中那些乞儿,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好好好,好的坏的都让你杜敬之说了去了。

雩祈无言,忽然发现跟杜敬之作对实在是太难了。本以为这人是圣人,却发现他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奢靡之风,就算有人因此抨击指责他,他也风轻云淡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