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会,向致远接着说道:“人我已经解决掉了。”
蒋济维出神地想,这是个悬疑片?
对方应该是说了什么,向致远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笑:“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说完,向致远指了指头顶上的白炽灯,“我梦到这盏灯在你头顶上碎掉了,灯罩的碎片落下来,像是烟雾报警器的水珠,但是灯丝还在好端端地亮着,你就在灯底下站着不动,应该是怕踩到碎片,因此我在帮你把脚周围的碎片都清扫干净。”
对方又说了句什么,向致远叹了口气,在阳光下眨动着眼睛:“我不是分不清梦和现实,我时常觉得是梦组成了现实,现在我们就和那个梦一样,都是共犯了。”
听到这里,蒋济维终于下意识看了梁颀一眼,这情景和台词怎么都这么熟悉。梁颀正用手撑着脸看着向致远表演,手指时不时地在脸颊上叩动两下。梁颀不爱借助别的介质看演员表演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在众人都盯着显示屏的时候,他看着向致远,表情若有所思。
试镜时间就规定了一分钟,向致远的表演结束,梁颀率先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向致远又恢复到了开始时的状态,忐忑地站起来说道:“梁导您说。”
“在剧本中我并没有阐明主人公和坐在身边的人是什么关系,他们也可能是家人,为什么你看着'他'时候要用这种……嗯,非常缱绻的眼神?”
没想到梁颀会这样问,向致远思考了片刻,坦诚道:“我不知道,看到剧本的第一刻我觉得就应该这么演,我觉得这个‘他’对‘我’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梁颀点头,在张导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对向致远说:“谢谢,辛苦你了。”
趁向致远收拾东西的功夫,梁颀看到了外面的蒋济维,他朝蒋济维眨了眨眼睛,接着无声对他说了一句话,为了能让蒋济维看清,一字一顿,动作幅度很大。很奇怪,这么滑稽的动作梁颀做起来却一点也不滑稽。
所以蒋济维顺理成章地看清了,梁颀对他说的是:
“你真的做得很好。”
第39章 38.短剧开始了
向致远走出剧场之后一步三回头地回看。
蒋济维站在车门旁喊住他:“走啦,这样看什么也改变不了。”
向致远也知道,但是他对梁颀刚刚结尾处的疑问很有疑虑,他问过了别人,都是试完镜后便可以直接离开。或许梁颀提问只是一时兴起,但偏偏抽中了他,向致远担心自己回答的并不是梁颀想听的答案,更担心因为错误的答案梁颀会否定他的表演。
看蒋济维正在心无旁骛地找烟,对这次试镜的结果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向致远就只能摇摇头去找小舒倾诉。蒋济维是真的不在意,他对向致远有信心,实在不行换别的戏拍也可以,不必非得吊死在这棵树上。蒋济维之前想抽烟但却一直被打断,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这根烟抽完。
但是蒋济维今天的出行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抽烟这几个字,他找了半天打火机,才想起自己顺手将打火机放在了剧场的椅子上。
其实回去拿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所以蒋济维和向致远打了声招呼后便重新走进剧场。游闻已经不见了,倒是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陌生人还坐在那里打电话。
蒋济维看他在忙也没有要和他问好的意思,但是蒋济维在原来坐着的那张椅子上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打火机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时对方把电话挂断,将打火机递过来问道:“蒋先生,你是在找这个吗?”
蒋济维接过来,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对方笑了笑,说:“我叫陈嘉杭,我们之前在旧金山见过。”
随着陈嘉杭的话,一段久远的记忆带着海风的咸湿气息卷土重来。
蒋济维有些惊讶地说:“那很久了吧,你记性真好。”
陈嘉杭卡壳,接下来的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光是凭借着那年暑假的几面倒还远不至于连样貌都一清二楚。但他对一件事印象深刻。
刚好是《霹雳》上映那会,有一次他们在候场等待录制访谈节目,休息室太静谧,游闻已经累到睡着。陈嘉杭正在制作人那里检查台本,这时室内响起的另一种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由于没有带耳机,梁颀只能用很小的音量外放,见陈嘉杭看过来,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剧组有个台湾的小姑娘挨梁颀挨得近,听了一会便吐槽说:“什么电视剧啊?好老套的剧情。”
梁颀笑了笑,“老套吗?其实还好吧。”
小姑娘被梁颀的笑迷了心智,一时间“您”也了带,脱口而出道:“梁导你平时就爱看这种啊?”
到底是哪种?陈嘉杭好奇地去看,小姑娘形容得不错,看了一会陈嘉杭就发现这部电视剧毫无逻辑,是灰姑娘式的童话故事。这时灰姑娘的白月光出场,陈嘉杭瞧着眼熟,“啊”了一声,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小蒋。但是梁颀和他早就已经分手,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情形陈嘉杭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在行程安排紧凑的情况下梁颀给全剧组任性地放了一个圣诞假,回来后状态如常地拍完了剩下所有戏份。杀青宴上他们喝了很多酒,席上信基督的人都在祈祷这部电影能收获与付出的心血相配的成果,梁颀听了他们的祷词好一会,放低声音对陈嘉杭说:“其实希望才是真正的上帝。”
陈嘉杭很赞同:“没有希望人是无法继续生活下去的。”
梁颀沉默了一会,陈嘉杭猜他可能并不这样认为,以为这段对话就要就此结束的时候,梁颀却再次开口了,语气中有几分醉意,却不像是醉话。
“如果你的恋人本来打算要从很远的地方来看你,突然又决定不来了,可又没说分手,那么应不应该抱着希望认为关系也许还有转机呢?”
陈嘉杭迟钝地以为梁颀是在举一个关于希望的例子,毕竟谁也想不到前几周梁颀风尘仆仆赶回国的恋情会这么快收场。所以陈嘉杭仅凭本能分析说:“可能他也不太想面对结果,所以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这种情况不适合抱有太多希望。”
“这样吗?”梁颀转过头去,一缕不显眼的惆怅在他脸上游丝般滑过,他叹了口气,很轻,但是听上去比那天得知不靠谱的摄影将素材丢失时还要更沉重。
没过多久陈嘉杭便知道梁颀那天说的是他和小蒋。
现在又是唱的哪出?陈嘉杭当然没办法直接问,但手机屏幕里的一幕连同工作室的大合照一起构成了他对小蒋的深刻印象。
只是他们毕竟已经分手,且已经分了有些年头了,何况这也算梁颀的隐私,陈嘉杭不好和蒋济维说明真实原因,只说:“因为你长得就令人很印象深刻嘛。”
话一说出口陈嘉杭就感到后悔,这句话显得太轻浮,但是蒋济维可能已经听了太多次,即使对这样浮夸的夸奖也可以免疫,很自然地接话道:“哈哈太夸张了,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有缘的话我们回见。”
蒋济维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实际是坐在车上连今天就要签的合同都忘记看,他并不觉得光是凭借样貌可以让陈嘉杭记住他这么久,在这个圈子,好样貌不是稀缺资源。蒋济维心里想着陈嘉杭的话,刚好向致远也拧着眉在复盘那个剧本以及自己的试镜表现,小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着问:“蒋哥,向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向致远今天没别的安排,刚想说先送蒋济维回家再送自己回酒店,蒋济维却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向致远说:“什么事啊?”
蒋济维敷衍他说:“找老同学叙叙旧。”
说完,蒋济维以向致远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下车,在向致远面前合上车门。
向致远挠挠头,不解地问小舒:“这里除了梁导还有谁是他的老同学?”
接近傍晚的时间试镜才结束,梁颀和张导一起下楼,视线不经意地向下一扫,很快便顿住。
蒋济维正靠在大门的门框上,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正眉飞色舞地挥动着手臂。其他试完镜的演员团队从他身边熙熙攘攘地走过去。别人都是动态的,只有他静止在那里,仿佛静止的不止他这个人,而是整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