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我来外面透透气。” 梁颀不紧不慢地沿用蒋济维的借口,接着他说,“还以为你今天都不打算开口说话了,这么记仇啊?”

蒋济维笑了笑:“那倒不至于,希望下次梁导酒杯拿稳点就行。”

以前他们俩呆在一起拍戏时,蒋济维眼睁睁地看着梁颀能轻松抡起近二十斤的摄影器材跑来跑去,小小的一个酒杯何至于让梁颀手抖,真要说记仇是谁还不一定。

梁颀对蒋济维带着火药味的回答恍若未闻,问道:“那你怎么出来了?”

在这个节点上,这是很巧妙的一个问题。蒋济维如果回答他用来搪塞给梁见青的理由,就会有故意学梁颀的话带有了一丝亲昵色彩嫌疑。如果想要坦诚一点……开玩笑,难道要说就是看你很烦才想出来避避没想到你还阴魂不散跟过来了吗?蒋济维倒是很想这样说,如果能让梁颀有那么一丁点的情绪波动,蒋济维都会很痛快。但是一来想到梁颀不会为了这种不痛不痒的话生气,二来不可避免地想到还在家待业的向致远,蒋济维忍了忍,算了!

相隔多年不见的老情人无话可聊,梁颀见蒋济维沉默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抽烟。

里面声色犬马的场所热闹非凡,外面的街道却空旷又寂静,只有一对夫妻正在爆发一次争吵。蒋济维听了一阵,争吵的导火索是丈夫倒泔水时不小心将妻子的鞋子给溅湿了。很无趣,他想,大导演的生活乐趣应该不是这样的家长里短,可事实恰恰相反,梁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吵架,注意力全然已经飘远了。

作为此次冷场的发起人,这份沉默却又重新教蒋济维难受起来,他觉得索然无味,心里很烦躁,很想抽烟,同时怪起梁颀,这么会当哑巴,这辈子怎么不当一棵树或者一片云,好端端当什么人给他添堵。

梁颀仿佛洞悉了蒋济维的想法,开口问道:“抽烟吗?”

不等蒋济维回答,梁颀就递过来一支烟,蒋济维瞧着那根烟的烟身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太起来。不过按照梁颀以前抽烟的爱好,他偏爱那些抽起来味道很烈的烟,不符合蒋济维的爱好。但鉴于刚刚心里对他没有一句好话,蒋济维有些心虚地接过来,梁颀将服务精神贯彻到底,贴心地顺手将蒋济维的烟也一并点燃。

烟点燃了,蒋济维却拿在手中没有抽,他清了清嗓子问:“这次准备在椿城呆多久?”

梁颀没有急着回答蒋济维的话,等夫妻的争吵声小了一点后才说:“具体看演员什么时候敲定。”

蒋济维心一动,就当梁颀这是在主动抛橄榄枝了:“缺什么角色?合适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很不错的人选。”

梁颀偏过头打量他:“还没说缺什么角色,你就知道合适了?”

只要不是明确上的拒绝,这些推拉的话都无伤大雅,蒋济维理直气壮地说:“我看那些在奥斯卡捧杯的演员,年轻扮老可以,男扮女也同样可以。可见只要想拍这部戏的心足够真诚,任何角色的限制都不是问题。”

大概是觉得蒋济维的话很有趣,梁颀笑了笑,说的却是别的事:“你对那个演员还挺上心的。”

蒋济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毕竟从小到大好像也就干成了这件事,当然要上心一些。”

梁颀对这个应该深有体会,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得很完美的梁颀经常会因为什么事情做起来都很无所谓的蒋济维而有些抓狂。那时梁颀还不像现在这样八风不动,他没耐心的表现很明显,垂着眼看你,却一言不发,直到你违心地认错为止。

哪里像现在,蒋济维观察着梁颀,暗自撇了撇嘴,梁颀明显不想再听蒋济维提向致远了,但是表情如常,没有想要打断蒋济维的意思。

还会用上缓兵之计了,梁颀说:“现在还在前期筹备的阶段,如果有合适的角色,我会邀请他来试镜的。”

蒋济维对这个答复不太满意,时间地点试什么角色统统不详,向致远也是很忙的,难道要他推掉一切工作安排去等待这个虚无缥缈的试镜吗?与其说是梁颀妥协了,倒不如说更像一种高明的拒绝。但话都说到这里了,蒋济维不好太得寸进尺,尽量把不满的情绪表现得明显一些,从鼻腔里简短地“哦”了一声。

梁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将视线重新投到那对夫妻上。

那对夫妻还在争吵,争吵的由头又换了一个,不再是倒水姿势正确与否的问题,而是明天儿子上学到底谁接谁送。丈夫越吵越激动,隔壁楼的声控灯连续亮了好几盏。蒋济维逐渐品出看热闹的趣味来,听得有些入迷了,梁颀偏要和他唱反调,在争吵声中回到最开始的话题:“所以这么冷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蒋济维想也没想地敷衍说:“在里面有些闷。”

如果梁见青在场,听了这话应该会直呼冤枉,他开这家店是下了血本,找了这么多人脉来捧场不说,会所的设基础设施也是市面上数一数二的。就说那个新风系统的效果,在拥挤的室内和置身旷野无异。

梁颀觉得蒋济维这话没少掺合私人情绪,不由模模糊糊地笑了起来,“梁见青惹你了?”

蒋济维说没有,但转而又问:“梁见青把你请过来当吉祥物,你一点脾气都没有?”

梁颀把尚未放进口袋的烟盒在阳台的水泥面上敲了敲,说:“就是过来露个面,算是小忙。如果下次你也要开店,也可以邀请我。”

蒋济维哈哈一笑,见缝插针地说:“我现在不想开店,只想给向致远找部戏拍,让你分个配角,算不算小忙?”

梁颀没接话了,那对夫妻的争吵终于告一段落,梁颀无言地凝神望着他们争吵完之后又接着做起自己的事,仿佛此情此景比与蒋济维聊天要更为有趣。梁颀回避问题的手段并不高明,但是蒋济维想,如果他是梁颀,本来到阳台吹冷风就是图个清静,恐怕早已受够昔日情人带着目的一遍又一遍的询问。

想到这里,蒋济维的烟瘾卷土重来,他将一直未抽的烟送进嘴里,发现味道没有想象中烈到呛人,反而有些出奇得寡淡。

终于,蒋济维想起了看见这根烟时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回忆总是带有旧纸堆特有的充斥着灰尘的霉味,蒋济维将烟放下,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梁见青出来,诧异地看了看气氛有些怪异的两人,“你们两个有病?不冷啊。”

梁颀看见他,挑眉问:“东道主怎么出来了?”

梁见青翻了翻白眼:“废话,都问我梁颀去哪了,我肯定是出来抓你进去的。”

梁颀揉了揉眉心,终于露出了点厌烦的表情:“待会你帮我想个借口,我要回家休息了。”似乎觉得梁见青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梁颀补充说,“再多待一秒我都要猝死了。”

哪怕是世界上最黑心的资本家,看见了梁颀眉眼间显而易见的疲态都要良心不安一会,所以梁见青没太为难地说了声好,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明天再一起吃顿饭吗?”

梁颀还是那句再说吧。

梁见青笑着指了指梁颀对蒋济维说:“他想拒绝别人又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

蒋济维和梁见青一唱一和:“那我刚刚问能不能让向致远演他的戏,他也是这么说的。”

梁颀双手举过头顶:“你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蒋济维向梁见青投去求证的目光,梁见青耸耸肩:“你的事情我说不好,我可不知道他这会有没有骗人。”

蒋济维无意识地捏压着烟嘴,黄褐色的烟皮凹陷下去了两端,他听见梁见青又问:“在天上飞了十几个小时,又在地上奔波了那么久,好像你今天就没怎么歇过,现在还在这吹冷风,不累啊。”

蒋济维腹诽还不是你非要把他拉过来,却看见梁颀换了姿势,两只手肘靠在栏杆上,反过身来与蒋济维对视。

梁颀轻飘飘地将战场转移到了蒋济维身上:“你问他,他前几年寒假去洛杉矶来回三十个小时的飞机,不累吗?”

第4章 4.一秒钟

蒋济维没想到梁颀旧事重提,翻的还是一本并不愉快的老黄历。

梁颀说的是蒋济维大一寒假偷偷溜到洛杉矶的那一次,那时候他们两个刚分手。蒋济维先是迂回地问梁见青在不在纽约。

梁见青一头雾水地说:“在啊,怎么,你想来找我?”

蒋济维说:“纽约去过了,我们去一个暖和点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