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月初的时候向致远上部戏刚杀青,下个剧组还没有着落,上升期的演员忌讳大段的空白期,更忌讳的就是青黄不接的剧本,那些发给向致远的戏蒋济维挑来挑去也没有满意的。偏偏这时又出了个岔子,有投资商绕过蒋济维去找向致远,说饭局有几个导演要来,邀请向致远来认认脸。

邀请他的这个投资商还是蒋济维带他认识的,所以向致远毫无戒备地赴宴,去了才知道是个鸿门宴。局上是有导演不错,拍的全是粗制滥造的网大,本人也长得油水横流,看着向致远的眼神能溺死蟑螂。向致远很生气,鉴于之前闯祸最多就是丢掉日薪150的工作,所以头脑一热,将那个导演连同投资商一起开瓢送进了医院。

这一砸非同小可,那个投资商是蒋文柏生意上的伙伴,蒋文柏出于人情上的考虑再加上蒋济维犟着不肯道歉,不好插手这件事。蒋济维很不满,每次见蒋文柏都要吵架,父子俩的关系因此变得有些僵硬。再说虽然那个导演戏拍得不怎么样,圈里的关系却疏通得很活络,有他放话,向致远就更没戏拍了。

蒋济维当初愿意帮向致远就是欣赏向致远对演戏无杂质的热忱,所以面对向致远对那两个老东西的控诉时蒋济维毫无反驳的欲望,还要冷着脸帮向致远收拾烂摊子。

由此便有了蒋济维出现在了这个派对上。按照惯例,圈里这种社交应酬场合蒋济维都是能推则推。梁见青第一次邀请他来的时候,蒋济维也拒绝得很干脆。后面过了几天,梁见青再给蒋济维打电话,说梁颀最近回国,可能会所的开业典礼他会来赏光。

梁见青能请得动梁颀,蒋济维对此并不意外,读书时梁颀和谁的关系都平平淡淡的,唯独和这个从小寄养在家里的堂哥以及后来慢慢熟起来的蒋济维还能说得上两句话。

也正是这样,除了梁见青之外,也只有蒋济维知道,梁颀在梁家生活的日子谈不上愉快,所以梁颀后来会出国念书完全在意料之中。和梁颀恋爱分手,是蒋济维明知道山里有虎但偏向虎山行的结果,蒋济维怪不了任何人。但是梁颀这个人,爱恨都给予的相当有限,他并没有如自己所说也许不会再回来,也并没有和梁家的人势同水火,至少他和梁见青的关系一直可以,听说也偶尔会寄礼物回家。

蒋济维想到这笑了笑,可能当年分手时,梁颀对蒋济维说的那句“以后别联系了”是他有生以来最意气用事的一句话了。

一分神就想远了,回到梁见青这通邀请他的电话,蒋济维依然没答应下来要去。

梁见青笑着骂他:“你就别摆谱了,最近为你那个小演员的事挺上火的吧?见到梁颀和他打一声招呼的事,给自己省多少功夫。”

话在理,但是蒋济维并不怎么情愿梁颀卖自己这个人情,而且梁颀的行事风格自己知道,要是瞧不上,天大的人情都没用。

因此蒋济维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梁颀来不来都还没确定呢。”

谁知梁见青十分理所当然地说:“要是知道你在他一定会来啊。”

蒋济维不置可否,但是想了想,还是提前一周推掉今天的工作按时出现在梁见青的开业访客签到处。

梁见青在门口接待,见蒋济维来了,表情很揶揄,显然是还在对蒋济维先前拒绝他的那笔账耿耿于怀,“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蒋济维空手前来,做了个将请柬递给他的假动作:“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当然不能缺席。”

梁见青故意不买账:“心意我收到了,你家的那个演员刚杀青就给你制造了个大惊喜,鸡飞狗跳还真是正需要你这个经纪人的时候,我这待会也没什么大事,要是实在抽不开空,就去忙你的事吧。”

已经到了哪里还有打退堂鼓的道理,蒋济维装作没听见,径直走进去。梁见青跟着他身后,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此刻见蒋济维这副装作无意环顾四周的样子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了然地说:“梁颀还没来,刚刚打电话说堵在路上了。”

蒋济维把梁见青给他递烟的手拨到一边,拿起手边的酒杯抿了一口,表情有些闷闷不乐,没接话。

梁见青有心逗弄他,但不好真把人惹生气,换了个蒋济维更不乐意听的话题说:“不说他了,蒋伯伯问我下个月的家宴你回不回去。”

蒋济维的母亲常远女士向来不愿意当父子两人赌气时的传话筒,所以这个晦气的差事落在了梁见青的头上。梁见青也不胜其烦,巴不得两人能赶紧和好,他们没疯,自己都要先疯了。

蒋济维还是不说话,每次大少爷装耳聋拒绝的意思都很明显。

但梁见青觉得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好言相劝道::“你那个演员还在靠蒋伯伯喂资源吧,这种关头还是别惹你爹了。”

蒋济维在酒杯那边露出一双眼睛看他:“你到底帮的哪边?”

梁见青觉得冤枉:“我都把利弊给你分析得这么透彻了,我肯定是向着你这边的。要是这事求梁颀不成,和蒋伯伯服个软就可以了。”

梁见青还想再说,但是手机响起,梁见青看了一眼来电人就接了起来,边接边起身回避蒋济维,但是蒋济维还是听见了电话那头清冽的余音。

蒋济维对着手中的酒杯愣了好一会神,等回神过来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蒋济维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你怎么来了?”

沈瑞拿起梁见青放在桌子上的那根蒋济维不要的烟,看了一眼烟身,奇道:“你抽这么烈的烟?”他了解蒋济维,大少爷挑剔得很,不适口的东西统统不会入嘴。

蒋济维回他:“别人给的,没打算抽,你要拿去。“

室内又抽不了烟,拿在手上也碍事,沈瑞顺手将它扔进垃圾桶,回答起蒋济维刚刚的问题,“还能怎么来,梁见青邀请我来的。“

蒋济维冷笑一声,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梁见青在打什么算盘,这是想把沈瑞邀请来看他的热闹了。于是蒋济维沉住气,决定这笔帐稍后再找梁见青算。他暂时还不想把梁颀要来,而自己恰好有求于他的事告诉沈瑞,但是也不清楚沈瑞知道多少内情,于是旁敲侧击地问:“他邀请你就来?”

沈瑞哂笑道:“为什么不行,你也知道我爸最近什么都想投资一手。现在梁颀势头这么猛,老爷子就指望我能和梁颀搭上线呢。”

求着把钱送上去的事倒是闻所未闻,蒋济维无语地闷了一口酒,余光还不断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只可惜梁颀姗姗来迟,倒是又眼尖看到了几个熟人。

蒋济维用手肘戳了戳沈瑞:“那个不是吴佟吗?他们家不是做日用品的,也想来投电影了?”

沈瑞往那边看了一眼,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听说吴小姐从小和梁家做邻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对梁颀有意思了。”

蒋济维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出:“吴小姐不知道梁颀喜欢男的?”

话有些太直白,沈瑞这种八面玲珑的人难得噎了一下:“......这个圈子谁不是玩玩,最后都是要结婚的。”说到这,沈瑞意味不明地看了蒋济维一眼,“更何况梁大导演遇到你之前也不喜欢男的啊。”

第3章 3.洛杉矶的时差是几小时

蒋济维看着他笑,有些莫名地问:“谁告诉你的?”

他们之间的好友都共通,沈瑞回忆未果,胡言乱语道:“应该是梁见青说的吧,何况这么多年梁颀也没有什么学生时代的男友跑出来爆料啊。”

“梁见青高中毕业就去美国了,梁颀高中的事他能知道多少。”蒋济维不想说这个,嘴里嘀嘀咕咕,“再说了,我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去改变他啊。”

想到这段插曲,蒋济维感觉到了一阵缺氧般的沉闷,他猜应该是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的缘故。

蒋济维很想不去关注梁颀,可每当他集中注意想看别人唱唱歌或者跳跳舞时,视线就像山路蜿蜒曲曲折折,最终还是拐向了众星捧月的那个人。蒋济维看见灯光照得他的侧脸湿漉漉,留下了或蓝或绿的光斑,很容易让人想起诞生于瘟疫肆虐时的中世纪的华贵形象。

这一眼让蒋济维更为晕眩,梁颀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梁见青的肩膀说:“我去外面透透气。”

梁见青举了举酒杯做了个碰杯的动作说:“早去早回。”

蒋济维临走时又望了梁颀一眼,梁颀正专注地听着身边人说话,对他的离开浑然不觉。

眼下是深冬,又在下雪,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蒋济维被风一吹,虽然从梁颀来了就开始闭塞的脑子终于畅通起来,但是也因此被刺骨的温度冻得一激灵。蒋济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外套的拉链拉上,在身体逐渐回暖之际开始反思为什么梁颀一来他的各项感官就统统罢工,精神折磨就算了,还不得不到这个小角落受冻。

正当蒋济维出神时,身后响起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燃起一股烟草味,来者用平静的语气疑问道:“不冷么?”

这个人说话的腔调自成一派,尾音微微上扬,勾得他原本就利落的咬字更添了一丝韵律感,一时间电话里那道被梁见青刻意带离的声音与现在说话的人重叠了起来。

蒋济维扭过头看他,终于说出了两人多年不见后的第一句话:“你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