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梁颀拆开,里面是任天堂的那款游戏机,常远还贴心地配置了几款热门的游戏卡带。常远期待着梁颀的反应,而梁颀也不负常远的期望,旁若无人地给游戏机开机,将joy-con安装上去,按了两下按钮,而后抬起头笑着说:“谢谢常阿姨。”

虽然梁颀的反应比想象中平淡,但这已经是他情绪较为外露的时刻,常远还是满意地摆摆手说:“你喜欢就行。”

刚想催促蒋济维把他的礼物拿出来,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常远翻了个白眼,拿着电话起身说,“这下真的要走了。”

临走前常远不忘用手指了指蒋济维:“别忘记给你的礼物拍照片。”

蒋济维装作没听见,等常远走后,他用掌心撑着头看着梁颀说:“谁洗碗?”

这是非常实际的一个问题,梁颀将游戏机原封不动地放回盒子里:“不吃了?”

蒋济维指了指梁颀手边的盒子:“一想到我的礼物可能也会和这个游戏机一样不被喜欢就有些没胃口。”

梁颀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上的蛋糕残屑,没有被蒋济维的话影响动作:“不送怎么知道?”

蒋济维凝视着他,判断着梁颀这句话的可信度,“那你等一下。”抛下这句话,蒋济维起身上楼。过了一会,他端着一个盒子走下来,重重地将它放在了桌子上。是一个纸箱,上面没有字。

梁颀看了一眼桌子上两个几乎同等大小纸箱,被他们母子俩的默契程度弄得无言片刻,笑了一声不确定地问:“你也送我游戏机?”

蒋济维不肯回答:“你拆开看看就知道啦。”

梁颀依言将纸箱拆开,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在看清外包装的字样后手指顿住了,有些惊讶又有些迟疑地看了蒋济维一眼。蒋济维很满意梁颀的反应,催促说:“你继续拆呀。”

不用继续拆,梁颀已经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了。他停止动作,轻声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蒋济维理所当然地说:“很简单啊,你不是想拍电影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拍电影,但是我知道讨厌可以掩饰,而喜欢就算想掩饰也会经常露馅,我觉得你应该还蛮喜欢拍电影的。拍电影首先是把它拍出来,所以我就送你这个咯。”

其实蒋济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梁颀会喜欢这个礼物,所以在说完后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梁颀的反应。

梁颀坐下来,半晌开口说:“我妈以前是一名电影演员。当然,知道她的人不多。”说到这里,梁颀沉默了一会,他不习惯把以前的家庭成员作为一段话的开头,这样一来他会不由自主地逼迫自己坦诚。

但梁颀还是接着说下去了:“我在家里看到过她和特吕弗的合影,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站在特吕弗的身边。她说她当过特吕弗的女配角,我想没有哪个导演会在自己的作品里让女配角穿红裙子。于是她去世后,我看完了所有特吕弗的电影。”

“然后呢?”

梁颀摸了摸盒子:“然后我发现阿佳妮穿红裙子很美。”

并不高明的一句避重就轻,但是蒋济维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陪着梁颀一起默然无语地望着那个盒子,摄影机露出一角,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锃亮的光泽。

梁颀在最后说:“今天谢谢你。”

蒋济维“嘿嘿”笑了一声,觉得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也算是有了回报,他将迟来的祝福送上:“不客气,生日快乐,梁颀。”

第21章 21.《剧本:漂流》

凌晨两点,梁颀还是睡不着。索性下床打开窗户,夏夜的星空很漂亮,梁颀凝视了好一会开始数星星助眠,星星数到一半,梁颀无声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这场无意义的、只为了消磨时间的举动,将目光投向了这场失眠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台Super 8mm的摄影机静静地摆在了离床不远处的柜子上,蒋济维在送出它之前应该是做了一些功课,虽然是这个品牌的入门款,但因为画质和稳定性不错价格依旧不菲。

或许对于蒋济维来说,买下这台摄影机只是一两个月零用钱的事,但对于梁颀来说,却是需要在便利店上满半年夜班才能买到的东西。

送出的礼物太贵重的话会让人产生负担,常远明白,所以只送了受欢迎又价格适中的游戏机。相比之下,蒋济维送它就带着知道你想拍电影就送你一台摄影机的直线型思维,有一种坦率的天真可爱。

梁颀不习惯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在脑子里占据太久时间,心不在焉地开始想罪魁祸首之二。

关于那位副导演的话,其实梁颀并不是第一次听,他知道自己有拍电影的天分,有很多例子可以举明。例如之前他为了奖金参加了一个原创剧本比赛成功获得了期望的奖金,后来他又写了一些剧本,有很多影视公司都提出了购买意向,只不过因为这些影视公司总是在开空头支票交易便黄了;例如在去年秋天,机缘巧合下也是在一个学生剧组做场记。在主角的心碎时刻,他们选择推轨镜头来记录她脸上的那滴眼泪,这时梁颀冷不丁地在一旁出声道:“这段镜头试一下长焦呢?”

导演有一个在业内赫赫有名的导师,这部影片是他的毕业作品,梁颀说完这句话后,他摘下耳机扭头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很多经验也欠缺很多的男生,下意识地质疑道:“你是谁?”而后又问,“为什么?”

梁颀没有介意对方的轻视,俯下身耐心地把刚刚的镜头往回推随即定格,指着定格住的画面说道:“推轨镜头的存在感太高了,演员在这里用余光看了一眼镜头。”话说到这里,梁颀就点到为止了。

一堆人听见后凑过来看,发现果真是这样,于是梁颀剩下的话大家便心照不宣:观众看到沉溺在悲伤情绪的主角露出表演痕迹会感到非常出戏。但是演员也是临时从表演学院拉来的学生,与其花大时间来教她适应推轨镜头,不如直接用长焦镜头拉近景更加省事。

换了长焦镜头之后演员的表演果然自然了很多,呈现出的效果也和预想中的基本一致。

这段小插曲让导演对梁颀有了印象,偶尔会找他一起讨论一下拍摄的细节,三个月的拍摄期很快过去,最后这部作品在国内的某个电影节上得了奖,片尾的鸣谢名单梁颀的名字也在列。

那时那位年轻导演也说了一样的话,他说你就是天生适合干导演这一行的。梁颀笑了笑,将他敷衍过去,与此同时梁颀内心在悄悄地较真,他们其实都错了,做这个不是因为他有多适合,而是他很喜欢。

母亲去世后,梁颀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台自己小时候经常拿在手里的摄影机,他将摄影机开机,浏览起一些以前拍过的影像。播放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梁颀愣了愣,画面中是他的母亲,穿着一条朱红色的连衣裙坐在秋千上望过来,眼中满溢着近乎有些不真实的柔情,屏幕里传来了隐隐的笑声是他自己的。

在这一瞬间,梁颀感觉到了梦和电影之间模糊的界限,时间飞逝,事情也发生变化,但是通过电影,可以在流逝的生活中找到永恒的片刻。

即便如此,在听到类似“你很适合……”这样的话时,梁颀还是露出一贯的微笑,没有反驳他们。直到蒋济维用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望着他,确信无疑地说“你想拍电影”,如同在捉迷藏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人找到了他藏匿的洞穴,从洞口外探进半张身体,语气轻快地说“找到你了”。接着他将梁颀从洞穴里拉出来,至此,梁颀终于不用再忍受洞穴的潮湿。

意识到自己又将思绪拐回到蒋济维时,梁颀皱了皱眉。偏偏蒋济维又在这时发来消息,问他睡着了没有。

看来这个晚上被失眠困扰的不止他一个人,梁颀刚准备回复,阳台那边传来轻微地敲击声。梁颀走过去打开门,发出声音的是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被揉成一团躺在地上。梁颀将它捡起来,抬起头,看见蒋济维靠在相邻的阳台上,笑着冲他招手。

“你也没睡着啊。”蒋济维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拍电影拍电影拍电影,太激动了,根本没办法睡着。”

梁颀没有笑他:“嗯,我也睡不着。”

蒋济维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梁颀接下来的拍摄计划:“那既然我们都睡不着就来聊聊天吧。所以你打算怎么拍?什么时候开始拍?拍什么样的故事?”

梁颀逐条回复:“还在做拍摄计划,应该是最近。”

说到故事,梁颀迟疑了一下:“目前我手上有两个剧本,两个故事一长一短,我倾向拍短的那个。因为只有卖掉一个才有启动资金拍另一个,长一点的故事比较好卖,而且价格也比较可观。”

蒋济维全神贯注地听着,认可地点点头问:“那短的那个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今天晚上的梁颀格外耐心,他笑了笑说:“严格来说,短一点的那个并算不上故事,应该算是……”思考了一下措辞,梁颀接上,“应该算是风格练习一类的东西。”

蒋济维做出重要评价:“听上去像是鼓励观众前二十分钟就赶紧离场的电影。”

梁颀开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对,所以这部电影我只打算拍十二分钟,或者十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