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梁颀的关系远没有到“好”的程度,但蒋济维没有否认,嘿嘿一笑蒙混过关,埋头帮常远处理还没有分好类的文件。
不出蒋济维所料,经过常远邀请,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征询了梁颀的意见后,他们很快就把这次聚餐的时间定在了梁颀生日当天的晚上。
梁颀在接到常远的邀请的时候其实并不意外,相处半年,这个女主人给他的印象就是面面俱到的得体,丝毫没有怀疑蒋济维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片场那边的空缺很快就由新的全职工作人员填补上了,但是导演和副导演都舍不得放他走,因为这个童工用起来实在顺手,数次纠正了他们的穿帮镜头以及帮他们将摄像机角度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摄影导演还过来戏言,这个宝贝他们不需要的话就归到他们摄影组去了。于是,梁颀和剧组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只要有空闲的时间,梁颀就可以来片场,工资按照时薪给。生日那天原本有拍摄安排,梁颀不得不在放学后特意去片场请假,好在副导演是个爽快人,听说是家里有事,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梁颀道谢了后想走,对方叫住他,笑着打量道:“梁颀,你考虑毕业后入圈吗?”
话一脱口,对方顿了顿,梁颀毕竟快要高三,自己这句话多少有鼓励一个准高三学生不务正业的嫌疑,急忙找补道:“我是说你想入圈的话,可以就现在准备艺考了。我听说你文化课不错,国内顶尖的那几所艺术大学都有非常好的老师,你有想法的话我可以推荐培训机构给你,避免一下我当年踩过的坑。”
话说得有些多了,对方凝视着梁颀:“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啦,我觉得你非常有天分,不是说场记的天分,而是对镜头的敏感度,凡是天分都不应该被浪费。”
对于对方的好意,梁颀道了声谢,回去后收到了梁舸寄来的一大堆资料,梁颀随意翻了翻,然后点燃了一根烟,抽到尾声的时候将那堆材料连同没有燃尽的烟一起丢进垃圾桶燃烧成灰烬。
周日常远一大早就和陈阿姨一起去买菜了,临走前让蒋济维将气球吹好布置场景,忘记买打气筒,蒋济维吹到一半就头晕想吐,理直气壮地上楼把梁颀叫出来一起吹。
看不出梁颀作为寿星还要亲手布置自己的生日场景情愿不情愿,但他好歹是下楼配合蒋济维一起吹气球了。
蒋济维吹了一个氦气球后声音变得非常滑稽,他似乎觉得很有趣,用这副尖细的声音命令梁颀说:“我妈快回来的时候你就赶紧上楼,我让陈嫂给我放风了。”
梁颀看了他一眼,提醒说:“我今天是寿星。”
蒋济维不为所动地指挥他按照常远画好的图样将气球粘上去,拿了一块费南雪塞进嘴巴里,同时将装着费南雪的盘子递给梁颀,梁颀尝了一口,蒋家厨师的西点做得很正宗,甜丝丝的味道,不符合梁颀的口味。
终于将最后一个气球挂上去,梁颀看着满墙五颜六色的生日快乐出神。
生日对于梁颀是一个不算熟悉的词汇,他的法国母亲天生放纵的性格让她只能分很少一部分的爱给梁颀,自然而然从来没有为梁颀庆祝过生日,一条Bon anniv的短信就算她有心。而祖母祖父已经年迈,就算想给他过生日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
这样正式地庆祝生日,还是梁颀记事以来的第一次。
蒋济维在他边上嘀嘀咕咕“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灵光一现,上楼将一个半身高的泰迪熊玩偶放在了气球旁边,看上去的确温馨了很多。梁颀旁观着这一切,冥冥中有种预感,以这次生日为分界点,那些带着霉味的旧日生活已经谢幕,一段崭新、未知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常远回来得很快,她看着已经竣工的墙壁,有些吃惊地问:“你动作这么快?”
蒋济维得意地说:“还不错吧。”
检视完蒋济维的劳动成果,常远往楼上望了一眼:“梁颀没下来吧。”
蒋济维面不改色地说:“没有欸,不过他都在家,楼下的动静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远大感失策:“这样是不是没什么惊喜了。”
蒋济维坦言:“就算地球在他面前大爆炸了,梁颀也不会表现得很惊喜吧。”
常远很想得通,干脆破罐子破摔,把梁颀叫下楼。趁常远分神,蒋济维正满屋子找他签收时不知道随手放在哪里的蛋糕,一定要在常远还未察觉前找到。
梁颀很配合蒋济维,下楼后装出了一副对那副墙面很感兴趣的样子端详了良久,常远见他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投到那只熊上,主动说到:“这还是蒋济维小时候的生日礼物。”
梁颀把不知情执行到底:“放在地上熊会弄脏吧,这样蒋济维会生气吗?”
常远似乎很吃惊他这么说:“怎么会呢,我们没人敢动他的东西,这只熊肯定是他自己拿下来的。”
见梁颀沉默,常远又补充说:“并且也是多亏了蒋济维,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才有机会……呃,给你办这个小型生日会。”
梁颀没说话,常远却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困惑,感兴趣地问:“蒋济维没和你说吗,那你不要和他说是我说的哦,他会生气的。”
蒋济维在屋子的角落走来走去,见他们在这里聊了这么半天,装作不经意地路过,可惜谁也没有搭理他,于是蒋济维很不甘心地缓缓凑上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啊?”
常远揪了揪他的脸说:“不要打听别人的隐私,想说的人会主动和你说的。”
蒋济维被常远揪得有些痛,不满地皱眉,但是没有生气:“什么嘛...”刚想抱怨一下常远不要用已经教训过他的话来搪塞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梁颀,见他在注意这边的动静后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常远就是笃定了蒋济维敢怒不敢言,笑眯眯地松开手说:“我和王阿姨一起做菜去啦,你很闲了就过来搭把手。”
蒋济维当然拒绝,借口有事就遁回楼上了。
只剩下梁颀还在原地持续而长久地观察着那只熊,常远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梁颀接收到了,也明白了她的潜台词,跟着她进了厨房。
常远递给他一副手套:“今天是你生日还要麻烦你帮我做事,都怪蒋济维太懒惰了。”
两个人真不愧是母子,梁颀边套上手套边想。
确定自己不用再干任何额外的劳动,蒋济维才下楼,他巡视了一眼灶台的菜,估摸出今天的菜单,朝陈阿姨近乎撒娇地抱怨说:“怎么没有松鼠桂鱼啊?”
陈阿姨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常远在一旁说:“今天到底谁过生日。”
蒋济维不满:“你就是不想让我吃吧。”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颀,“寿星也很喜欢吃松鼠桂鱼啊,今天都生日了我们就满足一下他吧,我叫外卖!”
常远刚想制止,梁颀居然罕见地帮腔说:“外卖到了和我说,我去拿。”
蒋济维没有和他客气,外卖送到的时候蒋济维真的跑去喊他。
外面很晒,外卖员被门卫拦在了大门外,迫使梁颀不得不跋涉了近十分钟才拿到了外卖。
该不会是蒋济维在故意整蛊他吧,梁颀提着外卖往回走的时候分神想了想这个问题,明明是在给他过生日,为什么看上去比没人给他过生日还要辛苦。又走了一会,梁颀又有些疑惑蒋济维怎么会知道他也爱吃松鼠桂鱼,按图索骥,记起上次好像是把蒋济维的松鼠桂鱼全部吃光了。梁颀有些无言地提起外卖打量了一眼,有几分确定这就是蒋大少爷在蓄意报复。
常远今天心情不错,给陈阿姨他们放了半天假,接着把房子里的灯光熄灭,捣鼓了好一阵后端上来一个燃着蜡烛的蛋糕。两位男生心知肚明常远在卖什么药,但还是给足了情绪价值地惊叹了一声。
没有唱生日快乐歌,也没有许愿,他们迅速地一起分食了这个六寸的蛋糕,蒋济维吃得很快,梁颀摸出了一点规律,蒋济维吃一个东西非常快就是他觉得好吃的表现,于是把手边几乎没有动过的蛋糕推了过去他们在切开这个蛋糕前,协商一致把剩下的半个留给陈阿姨他们。蒋济维咬着叉子看寿星,终于被唤醒了一些良知,摇摇头将蛋糕推了回来,梁颀扭过头去不和他对视,但是握住了蒋济维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察觉到蒋济维不再动了之后梁颀松开手,余震让蒋济维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些蛋糕上的奶油。正在和下属打着电话的常远并没有发现异样。
挂了电话后,常远露出抱歉的表情:“公司有点事情,我可能要去处理一下。”
“不过呢。”常远拍了拍手掌,“我有准备一个生日礼物。”常远边说边将目光缓缓移向蒋济维,“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准备呢?”
蒋济维神秘地笑了笑:“先看看你的。”
常远变魔术一般在脚边拿起来一个盒子递给梁颀,蒋济维顺势将位于他们中间的那块蛋糕拉到自己那边,用叉子刮了一口奶油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