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慌慌张张地摸到了地上的手电，往前一照，借着折射的光亮，四周突然亮起，光芒却很柔和，兰斯看到了沾着蓝紫色磷粉的双翼，在洞穴的黑暗中发着幽暗的夜光。

是祝青榆。

尽管心中一直隐隐有预感，真的呈现在面前时，兰斯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从年幼时起的渴望，是引导他成为学者的最大诱惑。

是他挚爱的蝴蝶。

兰斯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祝青榆并非腺体受外力损伤，而是转变成了虫族的晶核，成了蝶族闪蝶科的一只雌蝶。

不是其他蝴蝶，正是古地球上拥有过的蝴蝶，迷人的夜光闪蝶，也被称为“夜明珠”，只存在在记载和飞船纪录片中的物种，如今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祝青榆往地上扔了一条巨物，兰斯借着他翅膀的光亮，看清楚那是条大蜘蛛的残肢。

“本来想留着引诱其他蜘蛛，但好像它们都被吓怕了，没有一个出来的。”祝青榆看出兰斯目光中的疑惑，“八条腿罢了，只比我多两条，拆下来也很容易。”

兰斯机械性地重复：“八条腿，很容易。”

“是的。”祝青榆颇为骄傲，“虽说蝶族在虫族中最为弱小，还被蛛族属性克制，但这一只弱得不像话，无需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祝青榆侧过身子，没让兰斯看到他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痕，但兰斯闻到了血液的味道。

“你受伤了，需要治疗！”

祝青榆哄骗他：“是蜘蛛的血。”

“我闻着像你的，你不要骗我。”

“虫子的血液味道差不多，是你闻错了。”祝青榆轻轻扇动翅膀，兰斯的注意力果然完全又被这双漂亮的大翅膀吸引了过去。

“好吧。”兰斯不再纠结这一点，成功地被糊弄，听祝青榆跟他讲，先前发生的一切。

祝青榆被放到洞穴中，迅速地遇到饥饿许久的蜘蛛。

祝青榆弱化了蜘蛛的威力，而事实上，这位蛛族中的王母并不好惹，即使被人类困于巢穴，许久没有进食，却还是凶猛惊人。

经过殊死搏斗，以及临时的“早熟”蜕变，祝青榆以微弱的优势，成功干翻了被人类俘虏用来做极刑的洞穴之主。

在这之后，他平复了一阵，听到洞穴又来了人的动静，闻着味道就知道，是他的教授先生傻乎乎地送入了罗网里。

祝青榆静悄悄地过来，跟在兰斯的身边，陪了他一路；兰斯掉了手电筒，祝青榆便再也按捺不住，偷摸亲了刚进来不久的兰斯。

兰斯大概猜到祝青榆离开后，蜕变成蝶族过程中的那些年可能经历过的磨难。

同时，兰斯也想知道祝青榆这么久装疯卖傻，粘着他还让他担心的原因。

但眼下，兰斯没有问祝青榆那些。他满心都被这触目的美惊住了。

祝青榆用虫族语说了一句话，以为兰斯听不懂。

他说的是：“从此以后换我来保护你，我也不会给自己任何伤害你的机会。”

这是爱语，也像极了离别才有的话语。

兰斯察觉到祝青榆又想离开，独自扛下一切，便用虫族语问祝青榆虫族语的名字。

祝青榆愣住了，没有想到兰斯连虫族的通用语都十分精通，就好像一位母语者。

过去，祝青榆只以为兰斯是个研究能源方面的顶流，真正的兰斯还是位杂学家，只是因为抵触心理，兰斯对于六性别的问题了解得不甚深入。

“我们之间彼此彼此。”兰斯暗指祝青榆背诵中药名，其实从那时开始，他就确信，祝青榆瞒着他什么，想要告诉他，却没有选择坦诚对待。

好在现在，祝青榆身后宽大而柔软的双翼展示出一切，一切也尽在不言之中。

重逢后，兰斯对枕边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你叫什么”，如果能够时间旅行，去告诉曾经的兰斯，他自己都不会信。

祝青榆小声地报出一串发音，与夜光星同名，与他的族群同名，承载着人类与蝶族闪蝶科的厚爱与希望。

Sulkowskyi.

兰斯忽而意识到，祝青榆刚和他回家的时候，神志混沌地说话，含糊的话语正是在和他强调，他原本的名字。

可惜那个时候，兰斯只觉得祝青榆连人话都没有好好说，是真的疯了傻了。

如今，祝青榆十分动听的声音让兰斯跟着流畅地喊他，一遍不够，喊了三遍祝青榆的名字。

“Sulkowskyi. S-u-l-k-o-w-s-k-y-i-. Sul-kowskyi.”

在虫族文明中，喊对方的全名三遍，其中一遍名字，一遍拼音，再一短一长地念，送上一个吻手或者是族群的象征便是求婚。

这里并不是求婚的地方，兰斯却怕再也没有机会，抓紧时间把婚求了，尽管周围都是黏糊糊的蜘蛛丝，他们的脚下还有一条骇人的蜘蛛腿。

三个名字让祝青榆意识到了是在被求婚，但他并不舍得打断兰斯的话，只是立即藏起自己的手，背过身后，不让兰斯亲吻他的手背。

兰斯便拉住祝青榆的翅膀，在翼尖毛茸茸的地方亲了亲，也不管沾了一嘴的鳞粉，打了几个喷嚏。

祝青榆有点要哭的意思，红了脸颊和眼眶，缓缓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比兰斯初见他时来得更加温柔。

他也喊了三遍兰斯的名字，没有道格拉斯，更没有里希特，只有兰斯，随后吻了吻教授的无名指指尖。

“等外面天黑，守卫的人走后，我们就出去。”

祝青榆说着，把修长的手指插入兰斯的指缝之中。

兰斯毫不犹豫地扣紧了祝青榆的手。

“我愿意随你去任何地方。”兰斯用虫族语诉说着情感，“全星际只有一个你，我爱的也只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