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仿佛那里藏着他看不见的泪水。

“于是,在第五年,我将孩子托付给了顾靖川和师铭。”

也是明德第十二年,明德帝驾崩,同先皇后一同葬于皇陵中。

皇帝自缢本就不详,但奈何楚寒熙已经没有了念想。

他早已写好遗诏,将皇位传给了熙儿,把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后落笔时,他只加了一句:“与先皇后同葬皇陵,勿立丰碑,勿刻功绩。”

于是,那场盛大的葬礼里,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白幡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百官百姓沿街跪拜,哭声震天。

可棺木里的人,终究是奔向了他心心念念的归宿。

……

说完,他起身凝视着姜韫兮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在她额角印下一个轻吻,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尽的珍视。

“卿卿,以后换不论是阴谋诡计还是刀山火海,我都替你挡。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好。”

说完,他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自己则躺在那望着天许久。

直到月光渐渐西斜,屋子里的寒意浓了些,他才有了些许困意,可他此刻胆子又小了许多,不敢再靠近,只是保持着那道“银河”的距离,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夜未眠。

天快亮时,姜韫兮终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对上楚寒熙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他一怔,随即慌忙别开视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姜韫兮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目光落在楚寒熙布满红血丝的眼尾,那点不易察觉的疲惫藏不住。

她动了动身子,被角滑落些许,露出纤细的脖颈,“你……一夜未眠?”

楚寒熙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褥。

他哪敢说是自己想了太多,不敢睡。

昨夜她呼吸均匀的模样总让他想起冰棺里的沉寂,生怕闭上眼再睁开,身边的温度就会消失不见。

那些翻涌的悔意与后怕缠着他,睁眼到天明反而更安心些。

帐内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没有,”他喉结滚动,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伸手替她把被角掖好,“许是晨光太亮,看着像没睡好,你再躺会儿,我去叫人备早膳。”

姜韫兮见状也不打算拆穿他,“好。”

第84章 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韫兮身上的伤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结痂的伤口下新肉在悄悄滋生,连带着她眉宇间的气色也红润了几分。

这些天,楚寒熙待也可谓是尽职尽责,晨起会有温热的汤药递到手边,傍晚若回得早,还会陪她在庭院里散散步,听她说些白日里读的杂记。

若不是他总有些时候喜欢早出晚归,不见踪影,他俩倒真像对再寻常不过的夫妻,守着一方小院,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

姜韫兮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午后阳光正好时,总会在窗边的软榻上眯一会儿。

这天也不例外,她刚伴着窗外的蝉鸣浅浅入睡,就被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说话声扰醒了。

声音是从外间的客厅传来的,带着几分熟稔的熟络,似乎是来了客人。

姜韫兮不想显得唐突,便没起身,只竖着耳朵听了几句。

“不是,我刚从边关回来,风尘仆仆的,你就给我这么个惊喜啊?”一个清朗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响起,正是师铭。

他刚在椅子上坐定,可话里却满是揶揄,“楚寒熙,你可以啊,藏得够深的,这就金屋藏娇上了?”

楚寒熙正给自己倒茶的手顿了顿,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金屋藏娇?也得我藏得住。”

顾靖川在一旁听着,端起刚沏好的茶抿了一口,白瓷杯沿沾了点水汽。

他向来沉稳,此刻却也带上了几分凝重:“说正事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姜国公那边,已经知晓姜韫兮醒了的事,听说已经从封地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楚寒熙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他抬眼看向顾靖川,眉峰微挑:“你说的?”

“与我无关。”顾靖川摇头,“是我母亲前几日来探望,无意间听到了我和师铭的谈话,细问之下猜到了几分,转头就告诉了谢姨。”

“估摸着,姜家马车明日一早就该到府门口了。”

师铭闻言,脸上的玩笑之色淡了几分,他摸着下巴沉吟道:“可问题是,那姜韫兮不是还失忆了吗?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这时候让姜国公来,怕是……”

怕是会徒增更多麻烦。一个失忆的国公之女,夹在朝堂势力与家族亲情之间,前路实在难料。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转向楚寒熙,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急切,异口同声道:“你要怎么做?”

楚寒熙抬手按在额角,指节微微用力,仿佛这样就能按压下太阳穴突突的跳痛。

他沉默了许久,窗外的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屋子里的寂静几乎要凝固。

就在师铭快要按捺不住再问一遍时,楚寒熙终于抬了眼,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想把卿卿带进宫里。”

“你疯了?”师铭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不是讨厌姜太后吗,把姜韫兮带进宫里她怕是要高兴死!更何况她还是姜家的人,如今这局面……你真是活该!”

顾靖川的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我看你是想被谢姨和姜家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