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家婢女,声音都变了调:“她说的……当真是你?”

那婢女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死死绞着衣角,膝盖抖得像筛糠,头埋得快贴到胸口,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这战战兢兢、连抬头辩驳的勇气都没有的模样,早已是再明白不过的答案。

“你!你这个蠢货!”叶灵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想再给她一巴掌,却又硬生生顿住。

此刻在林府门前,众目睽睽之下,再动手反倒显得自家理亏。

她深吸一口气,后背却已沁出冷汗。心里把这婢女骂了千百遍。

姜家是什么人家?就算如今陛下对姜家不喜,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那些流言本就是捕风捉影,若是真让太后或是姜国公知道,叶家一个小小婢女竟敢口出秽语侮辱姜家大小姐……

叶灵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到那时,谁还会管这婢女是不是自作主张?只会说叶家管教不严,纵容下人冲撞勋贵,甚至会疑心是叶家故意指使!

真要闹到那份上,他们叶家别说在朝堂立足,怕是连满门安宁都保不住!

她狠狠剜了那婢女一眼,眼底满是嫌恶与惊惧,忙转向姜韫兮,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赔罪的恳切:“姜大小姐,是我管教无方,让这刁奴冲撞了您,您放心,我这就把她带回府中,定当重重责罚,绝不轻饶!”

叶灵是真的怕了,哪里还敢再进林府赴宴,连告辞的话都忘了说周全,一把拽过还在抽噎的婢女,几乎是拖着她转身就往自家马车跑。

裙摆扫过石阶,带起一阵慌乱的风声,片刻不敢耽搁。

云翠看着她们仓皇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撇撇嘴,转头对姜韫兮笑道:“小姐,这叶家大小姐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见好就收。”

姜韫兮缓步踏上林府的石阶,指尖拂过冰凉的门环,闻言淡淡道:“她不是聪明,是怕。”

她抬眼望向朱漆大门内隐约可见的飞檐斗拱,“怕我把婢女散播流言的事闹大,牵连到叶家,叶御史本就身处朝堂漩涡,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她怎敢赌?”

说话间,门内已有丫鬟听见动静迎了出来,眼角余光飞快地瞟过她们,又慌忙低下头去,显然是刚才门口的动静已经传了进去。

姜韫兮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目光落在门楣上那“林府”二字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来,将金字照得有些刺眼。

“方才在门口那一番,想必早已被里面的‘有心人’听了去。”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我倒是好奇,林湘为了今日这场戏,到底煽动了多少人,准备了多少说辞来‘问候’我。”

进府的长廊两侧种着成片的芭蕉,叶片上的水珠被风一吹,簌簌落下,倒像是谁在暗处窃窃私语,正等着看一场好戏。

“云翠,这场好戏好像才刚刚开始。”

第57章 敢挑衅就要有被反击的觉悟

穿过芭蕉长廊,迎面便是喧闹的花厅。满室珠翠环绕,贵女们的笑语声像浸了蜜的糖,甜得发腻。

姜韫兮刚踏进门,所有声音突然顿了顿,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有好奇,有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林湘正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穿着件石榴红的撒花罗裙,见了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快步迎上来:“韫兮姐姐可算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姜韫兮瞧着这人的面孔,笑了笑,“林湘妹妹倒是许久不见了。”

林湘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握紧了手心。

她的目光在姜韫兮身上打了个转,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亲昵,“方才听门口的丫鬟说,姐姐在门外遇到点事?可是受了委屈?”

这话问得刁钻,明着关心,实则是想把门口的闹剧在众人面前抖搂出来,好让她难堪。

姜韫兮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故作诧异:“哦,林妹妹的耳朵可真灵,我不过是教训了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倒让林妹妹挂心了。”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贵女们纷纷低下头,端起茶盏掩饰神色。

唯有吏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李清婉,仗着自家最近得势,慢悠悠地晃过来,手里把玩着支玉簪:“哦?什么奴才这么大胆子,敢惹姜大小姐不快?”

林湘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只可惜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府上的婢女说了下,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姜韫兮的目光在李清婉那支成色极佳的羊脂玉簪上顿了顿,那玉质温润透亮,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想来是近来吏部尚书在朝堂上得了势,连带家里的姑娘也越发张扬起来。

她唇角的笑意未减,语气却添了几分漫不经心:“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不过是叶御史家的一个婢女罢了。”

这话刚落,花厅里便响起几声低低的抽气。

叶御史虽算不上权倾朝野,却掌管着监察一职,平日里最是注重家风,怎么会纵容婢女在外生事。

林湘瞟了周围人一圈,“许是误会也说不定。”

“误会?”姜韫兮抬眼看向李月娥,嘴角噙着丝冷笑,“李小姐若是感兴趣,不如问问叶灵妹妹,只是她方才急匆匆地走了,许是急着回去管教奴才,毕竟,纵容下人在外散播主子的闲话,传出去可是要坏了名声的。”

那声轻笑像根细针,刺破了花厅里微妙的沉寂。姜韫兮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穿湖蓝色褙子的女子,鬓边斜插着支银质海棠簪,眉眼间带着股不加掩饰的刻薄。

她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家的姑娘,约莫是哪个新晋官员的女儿,借着今日的场合想露露脸。

那女子见众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愈发得意,慢悠悠地拾起桌案上一支蔫了的芍药,花瓣边缘已经发褐,她捏着花茎在指尖转了转,突然手腕一扬,那支花便被轻飘飘落在青砖地上。

“姜大小姐何必自欺欺人?”她踩着那朵残花,声音虚弱但尖细,“叶御史家的婢女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凭空编排国公府的闲话吧?依我看,怕是有些话传得久了,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流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林湘在一旁端着茶盏,眼帘低垂,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笑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人先出头,才好把火烧得更旺。

茶盏里的碧螺春渐渐沉底,姜韫兮指尖轻轻叩着杯沿,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木芙蓉上。

花厅里的寂静像层薄冰,谁都不敢先去触碰。

她瞧了眼那趾高气昂的姑娘,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知姑娘可是徐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