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龄就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攥着,没再像从前那样凑上来叽叽喳喳说些趣事。

“世子爷。”姜韫兮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你的情意,我都知道,可我无法回应。陛下已下旨意,往后我与你,便是君臣有别,再无其他可能。”

乔鹤龄的脚步猛地顿住,紧接着,一滴泪珠垂落在地面上。

良久,他才低声应道:“姜姐姐,我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忽然抬头望向天上的太阳,正午的阳光炽烈得晃眼,他却睁着眼不肯移开,直到眼眶泛红,才哑着嗓子补充道:“姜姐姐,即便如此,我依旧心悦你。这份心意,不会因为君臣之别,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

姜韫兮的身形瞬间僵住,后背绷得笔直,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她听见身后乔鹤龄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又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姜姐姐,你能不能……最后叫我一声名字?”

姜韫兮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是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

喉腔那里像是被什么堵住,那句“鹤龄”在舌尖滚了又滚,却迟迟没能说出口。

她怕自己一开口,所有的克制都会崩塌,更怕这声呼唤会给乔鹤龄留下不该有的念想。

庭院里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乔鹤龄望着她僵直的背影,眼底那点残存的光亮一点点熄灭,像被晚风掐灭的烛火。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却也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

乔鹤龄缓缓直起身,原本带着少年气的眉眼此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寞,他朝着姜韫兮的方向,微微躬身,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却藏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既然如此,臣祝皇后娘娘和陛下……岁岁无忧,福寿绵长。”

乔鹤龄直起身,没再看姜韫兮的背影,转身就朝着庭院外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透着一股毅然决然的劲儿,像是要把所有的不舍都甩在身后。

可刚走没两步,脚下却猛地踉跄了两下,他下意识扶住旁边的廊柱,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稳住身形

方才强撑着的镇定,在转身的瞬间就泄了大半。

“鹤龄。”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声音又轻又软,几乎要被风吹散,却精准地钻进了乔鹤龄的耳朵里。

他的脚步瞬间顿住,后背僵得像块石头,指尖微微颤抖,却没敢回头。

姜韫兮望着他僵在原地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朝着院外高声喊道:“云翠!”

守在院门口的云翠连忙跑进来:“小姐。”

“送世子殿下离府,务必确保世子殿下安全。”

姜韫兮移开眼,“世子殿下,再见了。”

第108章 帝后大婚

距离封后大典只剩十日。

姜韫兮正对着妆镜调试凤冠上的珍珠流苏,谢宁娇便端着个描金漆盒走了进来,神色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郑重。

“笙笙,你过来瞧瞧。”柳氏将漆盒放在妆台上,轻轻掀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蓝布封皮的册子,封面上没印任何字,只在边角处绣着一些难以辨得的花纹。

姜韫兮心头纳闷,指尖刚触到册子的布料,便被母亲推着坐下:“这几日你得好好看看,封后大典后便是合卺礼,宫里规矩多,可不能出半分岔子。”

她带着几分好奇翻开第一页,目光刚扫过开头几行字,脸颊便像被炭火烫过一般,瞬间红透了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书页上的字迹娟秀,写的却是男女之事的细致描述,甚至还配着几幅隐晦的工笔画。

姜韫兮手忙脚乱地合上书册,指尖都有些发颤。

前世她和陛下之间,再折腾的姿势都用过了,哪里还用得着看这些书?

只是当着母亲的面,她实在羞于言说,只能将册子匆匆塞进漆盒,垂着头小声应道:“知道了母亲。”

谢宁娇见她这般模样,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都是女儿家要走的路,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如今要做皇后了,更得懂这些道理,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姜韫兮指尖攥着裙摆,喉间有些发紧,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漆盒上,却让她觉得那盒子里的书籍,烫得她连碰都不敢再碰。

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一时间还有些恍惚,她居然真的要当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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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鎏金铜灯燃着明晃晃的烛火,将案上堆叠的奏折映得格外清晰。

师铭捧着刚送来的军报走进来,一眼瞥见那比往日少了大半的奏折堆,不由得挑了挑眉,凑到顾靖川身边压低声音嘀咕:“陛下这几日倒也不必如此辛劳吧?往日这点奏折,他起码要拖到入夜才肯动笔。”

顾靖川正斜倚在一旁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闻言朝着案后抬了抬下巴,眼底带着几分揶揄:“陛下这叫心急。再过几日便是封后大典,他巴不得立刻把公务清完,好在封后的日子好好休息一番。”

案后的楚寒熙像是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握着朱笔的手未曾停顿,墨色的字迹在奏折上一笔一划落下,力道沉稳,只是眉峰间隐约透着几分不耐。

直到顾靖川慢悠悠给自己沏了杯热茶,水汽氤氲间抛出一句:“对了,前几日我的探子同我说,那位世子爷,又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去找皇后娘娘了。”

这话刚落,楚寒熙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小团黑渍。

他终于停下动作,抬手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顾靖川时,语气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无妨,反正卿卿已经有我了。”

顾靖川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看着楚寒熙那副笃定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盲目自信。

师铭也忍不住插了嘴:“不是,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楚寒熙抬眼扫过来,眼下淡淡的乌青衬得他眼神愈发冷冽,那目光落在师铭身上时,带着几分无形的压迫感。

师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抓起一旁碟子里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摆手:“没、没什么,臣就是觉得这糕点味道不错,陛下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