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半开的院门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瓷片,乔鹤龄才猛地回过神。

这些日子里,他总爱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唤着“姜姐姐”,盼着能拉近距离,盼着她能把自己当成亲近之人。

可如今想来,无论他唤得多么热络,她自始至终都礼貌地称他“世子爷”。

那声称呼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着身份,隔着距离,也隔着他从未敢宣之于口的心事。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在这场单恋里越陷越深。

乔鹤龄缓缓站直身子,抬手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染上的湿意,目光望向院外渐暗的天际。暮色里,残云被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像极了他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明明知道前路已是绝境,明明清楚君臣之别如同天堑,可心底那股执拗的念头却愈发清晰。

“不甘心啊……”他低声呢喃,声音被晚风揉得发颤。

哪怕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场没有结果的爱恋,哪怕这份心意注定要埋进尘埃,他也想在她入宫之前,亲口把藏在心底的话告诉她。

不为求一个回应,只为让自己这段汹涌的心事,能有一个体面的收尾。

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肩头,乔鹤龄深吸一口气,眼底的迷茫被一丝决绝取代。

他猛地转身,朝着院外高声唤道:“来人!”

守在院外的随从闻声快步进来,见他虽衣袍染着茶渍,神色却多了几分坚定,连忙躬身应道:“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即刻备一份请帖。”乔鹤龄指尖攥得发白,语气却异常果决,“就说乔府世子乔鹤龄,恳请明日拜访姜府,有要事与姜姑娘相商。务必亲手递到姜府管家手中,不可延误!”

他知道这请帖或许递出去,得到的也只是礼貌的回绝,他也知道即便见了面,那些话或许说出口便会化作泡影。

可他偏要试一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让她知道,曾有一个少年,为她动过一场跨越山海,却终究无果的爱恋。

哪怕最终不尽人意。

第107章 世子殿下,再见了

“小姐,乔世子前来拜访您。”门外传来丫鬟轻细的通报声,打断了姜韫兮手中的绣活。

姜韫兮心头猛地一跳,正愁着该怎么找机会跟乔鹤龄说清楚封后的事,没想到主角竟主动来了。

姜韫兮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一身浅粉色衣裙的自己,衬得自己的肤色愈发白皙,可她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于是她转头对着身后的云翠轻声说:“帮我再收拾一下吧,鬓边的珠花换支素净些的,脂粉也再淡一层。”

“嗯。”云翠应着,拿起梳妆盒里的白玉簪,小心翼翼地替姜韫兮重新绾了鬓,指尖划过她微蹙的眉尖,忍不住轻声劝道:“小姐,其实乔世子也是真心喜欢您的。只是……到底那人是陛下,这赐婚的旨意下来,咱们终究是抗不过的。”

姜韫兮望着镜中自己眼底的落寞,指尖轻轻攥住了衣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知道,可正因如此,才更要跟他说清楚,不能误了他。”

-

厅堂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乔鹤龄端坐在客座上,指尖捏着茶盏,目光落在杯底的茶叶上,却没心思品一口。

坐在主位上的的姜培兴眉头微蹙,谢宁娇则频频用帕子按着眼角,看向乔鹤龄的目光里满是怜惜。

两人清楚乔鹤龄对自家女儿的心意,此刻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世子”姜培兴刚想打破沉默,想说些宽慰的话,就被门外丫鬟的声音打断。

“老爷夫人,小姐来了。”

乔鹤龄听见这话,手上的茶盏“当”地一声轻放在桌案上,动作快得有些急切。他

猛地抬眼,目光直直落在门口。

姜韫兮正提着裙摆缓步走进来,浅粉色衣裙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鬓边插着支素雅的白玉簪,眉眼间带着几分浅淡的愁绪,却依旧清丽动人。

有那么一瞬间,乔鹤龄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夏夜。

她站在画舫的台阶上,清风拂动她的裙角,月光洒在她发间,眉眼弯弯地朝他笑,轻声唤他“世子爷”。

“姜姐姐……”他喉结滚动着,轻声唤出这三个字,眼底竟不自觉泛起了水光,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乔鹤龄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

他心里清楚,陛下的赐婚旨意已下,从今往后,她便是皇家妃嫔,再不是能与他并肩看风景的姜姐姐。

这或许,就是他此生能与她如此近距离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姜姐姐,可不可以私下聊一下。”乔鹤龄站起身,声音压得有些低,目光紧紧锁着姜韫兮,带着一丝恳求。

姜韫兮望着他,分明记得从前每次见面,少年眼里总带着藏不住的热切,像盛夏的骄阳般耀眼,可此刻那光芒却似被乌云遮住,只剩下眼底未干的泪光,顺着眼尾轻轻晃着。

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若不是当初登上了那艘载着他的画舫,若不是后来与他生出那些细碎的情谊,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两难的境地。

“世子爷。”

她刚想开口,却被乔鹤龄打断,他往前挪了半步,眼神里满是期待又带着点不安:“姜姐姐,不可以吗?”

厅堂上一时间陷入静谧,姜培兴和谢宁娇对视一眼,都没敢出声打断。

窗外的蝉鸣声透过窗棂飘进来,却更显室内的沉寂。

姜韫兮看着乔鹤龄眼底的微光,终究还是软了心,轻轻点头:“好,随我到后面的庭院走走吧,那里清净些。”

乔鹤龄听见这话,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星星重新落进了眼底,他连忙应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好。”

……

庭院里的青石板路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姜韫兮走在前面,裙摆轻扫过路边的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