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给景行和景睿绣制贴身佩戴的荷包、香囊时,才会格外用心。
选料是顶级的苏杭软缎,丝线是内造的七彩捻金线。
给景行的,多绣青松翠柏、云海苍鹰,针脚细密,透着刚劲之气;
给景睿的,则绣岁寒三友、书卷墨砚,清雅中见风骨。
里面填充着她亲手调配、混合了安神草药和微量灵泉水的香料,清幽淡雅,闻之醒神。
父子二人贴身佩戴着,珍之重之。
每年入秋,安淑毓还有一件雷打不动要做的事制药。
她会在新兴侯府僻静的后罩房辟出一间净室,亲自挑选上好的野山参、灵芝、黄芪、当归等滋补药材,细细清洗、晾晒、研磨成粉。
最关键的一步,便是融入空间中那清冽的灵泉。
泉水混入药粉,再辅以炼蜜,在她巧手的揉捏搓转下,变成一粒粒浑圆莹润、散发着淡淡药香与奇异清气的蜜丸。
她用特制的蜡壳仔细封好,装入一个个精巧的紫檀木小盒中。
冬至家宴,便是分药之时。
景行、景睿、苏蕊、景钰……乃至府中几位上了年纪、劳苦功高的老管事,每人面前都会摆上这样一个小盒。
“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安淑毓总是温言道,“秋燥冬寒,调补一下身子,图个心安。”
景行会第一个拿起,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甘冽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仿佛一股暖流涤荡四肢百骸,连征战和案牍留下的细微沉疴都似乎被悄然抚平,精神为之一振。
景睿等人服下,亦是同样感受。
他们深知母亲(祖母)这药丸的神异,从不深究其方,只将此视为一份沉甸甸的、饱含着无言关怀与守护的慈爱。
岁月就在这琴声、画卷、药香与儿孙绕膝的喧闹中,如涓涓细流般悄然滑过。
后来,景行与安淑毓搬离了喧嚣的京城中心,住进了京郊皇庄附近一座景致清幽的温泉别院。
这是皇帝念其功勋,特意赐下的颐养之地。
庭院依山傍水,花木扶疏,推开后窗,便能望见大片御赐的、种植着土豆的皇庄田亩。
春日新绿如毯,秋日薯叶翻金,昭示着他们曾亲手参与缔造的丰饶与安宁。
景行每日清晨会在庭院中打一套拳,活动筋骨。
午后,或与安淑毓在暖阁中对弈一局,黑白子落,无声厮杀,胜负早已不重要;
或相携在花径中散步,看云卷云舒,听鸟鸣溪涧。
安淑毓依旧保持着作画的习惯,画院中的花开花落,画远山的四季更迭,画得最多的,还是景行在庭院中练武、在灯下读书的身影。
岁月赋予了他银白的鬓发和眼角的皱纹,却磨砺出更为深邃内敛的气度,在她笔下,依旧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模样。
儿子景睿公务繁忙,但每月总会抽出几日,带着苏蕊和孩子们来别院小住。
孙儿孙女们清脆的笑声瞬间填满了寂静的庭院。
景钰已长成挺拔的青年将军,常驻边关,但每逢年节或述职回京,必定快马加鞭先来别院请安,给祖父景行带来边关最新的见闻和异域的稀罕物事,给祖母安淑毓献上精心搜罗的珍贵颜料或孤本画谱。
几个小的庶孙也渐渐长大,或读书,或习武,在别院里追逐打闹,缠着祖父讲那过去的故事。
安淑毓常常抱着最小的曾孙,坐在廊下的摇椅里,看着庭院中景行耐心地指导着景钰的某个儿子扎马步,一招一式,一如当年教导景钰和景睿。
苏蕊则带着儿媳和丫鬟们在花厅里安排着午膳,笑语晏晏,其乐融融。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
这一刻,原主安淑毓那泣血的执念,早已在这绵长的岁月里,被细细密密地织就,圆满无缺。
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怀中曾孙柔软的小身子传来的温度,听着身边丈夫沉稳的呼吸和远处儿孙们的欢声笑语,唇角漾开一抹恬淡满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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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景行离世+脱离世界
一晃眼,安淑毓和景行在京郊的温泉别院又度过了几个冬夏,
这一年,深秋时节。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凋零的微苦气息,混合着温泉特有的淡淡硫磺味。
暖阁内,炭火融融,却驱不散那股沉沉的暮气。
景行躺在临窗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曾经挺拔如松的身躯,此刻清瘦单薄。
银白的鬓发失去了往日光泽,深陷的眼窝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如今蒙着一层疲惫与浑浊。
入秋以来,一场缠绵的咳疾如附骨之疽,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太医几番诊治,皆摇头叹息,只说侯爷元气大伤,已是强弩之末。
安淑毓坐在床边的锦墩上,握着他枯瘦却温热的手。
她的手依旧白皙,只是指节处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