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顶上的一笔,赫然是苏念的名字,捐款金额:五十万。
而苏念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是九宫格照片。
她在巴黎铁塔下笑容灿烂,身上是当季最新的奢侈品。
配文是:“新的开始!感谢林渡哥哥的支持!梦想的艺术殿堂,我来啦!”
艺术殿堂。
啊,我哥支持的啊。
我突然荒谬地笑了出来。
给自己妹妹留三千块,却给一个“信徒”几十万去追逐梦想。
那一刻,所有的酸楚、委屈、愤怒和绝望,轰然冲垮了最后一道堤防。
但我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眼泪是冰的,一滴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我哥那张悲天悯人的伪善笑脸。
第2章
5
那之后,我去食堂的时间越来越晚。
等到人群几乎散尽,才低着头快步走到窗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阿姨,麻烦只要两块钱的饭。”
打饭的阿姨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
她没说话,接过我的餐盘,舀了平平一勺白饭。
然后,她的手顿了顿,看似无意地又在饭勺底下挖了深深一勺菜。
那是之前给学生打菜时锅底剩下的、混杂在一起的菜肴,甚至还有几片肉。
我愣愣地看着那盘饭,鼻子一酸。
我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
咸涩的眼泪混着温热的饭菜,被我一起囫囵吞下。
我吃得很快,很用力。
把所有的恨意和不甘,都就着这份陌生的温暖,狠狠地咽下去。
我在心里,对着自己,也对着那个遥远的背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后悔!”
日子依旧艰难地滚动。
身体的窘迫无法完全隐藏。
有个月,我躲在卫生间里,用裁切的卫生纸应对突如其来的生理期。
疼痛和羞耻感几乎将我淹没。
第二天,一个平时并不算特别亲近的女同学,在放学时突然塞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
“哎,我妈真是的,又买多了,这个牌子我用不惯,你快帮我消耗掉一点,不然过期了浪费。”
袋子里,是几包卫生巾。
我猛地抬头,撞上她迅速移开的、略带不自然的目光。
她脸上没有任何施舍的表情,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体贴。
我攥紧了那个袋子。
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谢谢。
那些饭勺底下深挖一勺的菜,那些刻意为之的多买。
它们和那三千块的银行卡,那句冰冷的两清,交织成我记忆里最复杂晦暗的底色。
一边是彻骨的寒,一边是微弱的暖。
我在其中,咬着牙吞下所有滋味,逼着自己向着有光的地方爬。
靠着外婆每个月150块钱的养老金和两亩一年1600的包地钱的我上完了高中。
我高考后离开家乡的时候。
心里已经对哥哥这个名词没有任何概念了。
我只是当他很早就已经死了。
他给我的伤害太深,别人给我的温暖太暖。
那些怨恨和不甘早就被温暖和善意挤到了角落里。
如果不是他突然以那种方式再次出现。
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回忆起这段湿漉漉的过去。
我放在桌上的手机一刻不停地在振。
是同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颇有一种我不接就一直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