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很没骨气。

他难得的松口,让我看着他的背影红了眼睛。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我拿这个奖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他。

可推开门的时候,我的心跳得比谁都快。

但钥匙拧开门,屋里是一片死寂。

4

打开灯,餐桌上,只有一张被茶杯压着的信纸。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我走过去,手指发抖地拿起那张纸。

上面是哥哥熟悉又陌生的笔迹,写得很快,甚至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超脱:

“蹊蹊,我与苏念将远赴藏区,参与修建一座希望小学,此乃大功德,归期未定。这是我毕生之夙愿,如今终得圆满。你已长大,当自渡,亦当懂事,对吗?卡里有三千元,切记节俭。”

很久之后,一声冷笑从我嘴角溢出。

夙愿?功德?懂事?

这几个金光闪闪的字眼,像最锋利的针扎进我的脑σσψ子。

衬得手里还拿着那张一等奖证书的我像个小丑。

我的目光缓慢地移到桌上。

那里躺着一张薄薄的银行卡。

三千块,和他追逐的功德,一起放在这张冰冷的桌子上。

轻飘飘的,却又重得足以把我整个人压垮。

巨大的恐慌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疯狂地拿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

可听筒里永远只有那个冰冷而礼貌的女声。

微信消息发出去,前面跳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切断了一切我能联系到他的方式,果断得像是要斩断最后一段尘缘。

而我就是那段尘缘里最需要被斩断的累赘。

三千块,在一个物价飞涨的城市里是杯水车薪。

我计算得比以前更苛刻。

早餐省略,午餐是两个最便宜的白馒头,晚上是一包方便面,偶尔奢侈地加一根火腿肠。

钱还是一天天飞快地减少。

终于,那张卡里的钱见了底。

最后一个硬币花出去的那天,我在寒冷的街头站了很久。

我看着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走投无路。

无奈之下,我想起了那些几乎快要消失在记忆里的亲戚。

我挨个拨打电话,几乎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明情况。

我恳求他们能不能先借我一点生活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比一个冷漠的声音。

“你哥不是成佛了吗?你找他普渡你啊。”

“你爸妈的抚养费你哥早就一次性领走了,跟我们没关系了啊。”

“小姑娘家家的,别来骗钱,我们早就两清了。”

两清了。

这两个字切断了我和他们最后一丝关系。

我握着电话,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却觉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寒冷的风穿透我单薄的校服,我蹲了下去,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我机械地拿出手机,想找找看有没有人可以借钱给我。

无意间,点开了班级群里一个同学分享的链接。

那是一个公益助学的公众号文章。

标题是:《菩萨在人间:记一位散尽家财,远赴藏区建校的善人》。

点开,是我哥那张悲天悯人的脸。

文章里,他衣衫褴褛,笑容慈悲,身后是一群质朴的孩子和一座崭新的学校。

文章的末尾,附上了一张捐款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