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我,转身对苏念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苏念,你先把东西放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苏念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又换上那副怯生生的表情。

“林渡哥哥,这……这不好吧?妹妹好像不喜欢我……”

哥哥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妥,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我,叹了口气。

“蹊蹊,你先回房去,静思己过。”

他拎起苏念的布包,带着她走向客房:“走吧,别耽误时间,我还要带你去学校报到。”

他们说笑着转身,哥哥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警告:“好好反省。”

房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谈笑,也把我所有的哭求隔在了门板之内。

突然,苏念的声音隐约传进来:“……林渡哥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妹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事啊?”

哥哥的脚步声顿住了。

几秒钟的死寂后,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传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冰冷的金属咬合声。

哥哥从外面,把门反锁了。

那天,我发着高烧,被锁在空无一人的家里。

我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但是灯火通明的家比一片漆黑来得更可怕。

每一盏灯,像是一只瞪大的眼睛,冷漠地看着我。

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我的哭声,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哥哥一共出去了三天。

那三天,是我出生以来最漫长、最黑暗的三天。

是靠着自来水和半包饼干维持基本生存的三天。

是恐惧深入骨髓,让我无数次在梦中惊醒,确认那扇门是否依然从外面被锁死的三天。

也是我小小的脑袋,终于弄明白哥哥说的“渡人”是什么意思的三天。

自那以后,家成了哥哥的道场。

而苏念,成了他最虔诚的信徒,和我这个“业障”鲜明的对比。

他出门“布施”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越来越长。

起初,我还会哭,会在他带着苏念出门时徒劳地拽着他的衣角,用眼泪和哀求试图挽留他。

但他的回应永远是那样冷静又无情。

“哥哥有更重要的事。”

“你要懂事,不要让哥哥难做。”

“多跟苏念学学,她比你更有佛性。”

渐渐地,我不再哭了。

没人回应的眼泪和哭诉是无用而软弱的。

我学会了一种更实际的的生存方式。

在哥哥再次准备出门“云游”时,我会走过去,像一个谈判者,问他:“这次去多久?生活费留下多少?”

他有时会不耐烦地扔给我几张钞票,呵斥我“俗不可耐”。

有时会皱紧眉头,让苏念拿钱给我,然后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你看看你,满身铜臭。”

但最终,总会有很少一些钱被放在桌上。

我学会了计算。

计算这些钱需要支撑多少天。

计算每天最多能花多少。

计算怎样能买到最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哪怕就算这样,我至少能活下去。

可这种奇特的相处模式,在初二那年一个普通的傍晚,戛然而止。

那天回家,我手里拿着一张竞赛的获奖证书。

前几天,我问他要报名费时,他看着手足无措的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罕见地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去吧,若是能用知识普渡自己,也算一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