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宣笑了笑：“可我，想见公主殿下。”

我怔了怔，听见顾宣说：“我涉过碧水，走到桑原，虽然看不见，可是能感受到，那里的风很轻，日光也很暖，和我们当时在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听见有农人在田里插秧，手伸进泥土泛起的水声，我听见麻雀在枝头低飞，农人晒着烈烈阳光伴风入眠，一切，都是我曾最想要的，可是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笑了笑，转向我，明明他看不见，可我却觉得，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脸上，那样真诚，那样深情。

“少了一个人，我想陪在一个人的身边，周围的一切因为有她才显得美好，不需要清风明月，不需要沧海桑田，就算身处炼狱，只要陪在公主殿下身边，就是我心之神往。”

我道：“如若，会死呢？”

顾宣道：“顾宣的一生只有两种死法，为你而死，为国而死。”

我看着顾宣嘴角的笑意，忽然也笑了，我伸手擦干净顾宣沾染尘埃的脸。

“顾宣，我喜欢你。”

这句话，楚天孤曾命令我说过，可此刻，我只想对顾宣说。

“如若结局是死，我也愿和你一起死。”

……

边疆告破，江山动荡，大明殿内，群臣激愤。

忽然，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太监喊道：“德妃娘娘，不能进去啊！”

所有臣子，连同楚天孤一齐向门外看来。

我缓缓走入殿内，在群臣的骂声中，俯身额头扣于地面。

一如当年去和亲时，我身着婚服，叩见先帝。

“楚国公主，楚微云，愿去旭国和亲。”

此刻，我一身公主服装，深深叩首，说出的话，一如当年。

“楚国公主，楚微云，愿以己身性命，换楚国太平。”

第25章

群臣在看，四十六郡的郡长在看，旭国的所有朝臣在看。

我知道，这一次，楚天孤再护不住我。

晚间，寝宫，毒酒被端了上来。

烛光中，楚天孤的面容格外冰冷：“微云，你当真如此想死？”

我抬头看向他，之前，我万分想杀楚天孤，可现在，我不想了，楚天孤是个好皇帝，有他在，楚国必然强盛。

我拿起酒杯：“不是想死，我只是想保住顾宣在意的东西。”

顾宣在意的东西不多，家人，楚国，和我。

家人，他失去了。

我，也无法留在他的身边。

顾宣所爱的，我一个也保不住，至少，楚国能为他护住。

我一点也不掩饰对顾宣的爱意。

楚天孤抿紧了唇，他想生气，可是怒意到胸口却又化作了无力。

他忽然问道：“顾宣究竟哪里好？为何你要选他？”

我想了片刻，陡然笑了：“他哪里都不好，固执，死板，看起来听话，实际上想做的别人怎么也阻止不了，可是啊……”

我看着杯中的酒，酒水清澈得能看见杯底透出的铜黄，如同大漠的黄沙。

“可是我总忘不了，三年前他一人一马送我去旭国的样子。”

他挡在我的身前，黄沙拂面，却一点没落到我的脸上。

牵着我马车的缰绳，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道：“哥哥，从来不是我选择了顾宣，而是顾宣选择了我。”

楚天孤深吸一口气，已经分不清是头痛，还是心痛，他只觉得疼痛难忍，他背过身去。

我道：“哥哥，我想去找顾宣，可以吗？”

我答应过顾宣，和他一起死。

楚天孤背影隐匿在黑暗的角落里，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幽暗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恍惚有泪。

良久，他说：“去吧。”

我笑道：“谢谢哥哥。”

我拿起另一杯酒起身。

一如当年在冷宫时无忧的落魄公主般，提着裙摆，一路轻松的走到地牢。

那里，顾宣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