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诧然,狼烟明知中了他的香,居然还敢动手。他想站起,却有一阵眩晕袭来,又瘫倒在地。

狼烟的声音传来,如空谷中的一阵冷风。

“三哥。玄机石和百里关,我都拿不出。劳烦你告诉二哥一声,他若真想做什么王剑转生之人,齐集西施泪和眉心剑,不如自己打造两个凑合一下,我是不会回去揭穿他的。”

一阵乌云飘来,遮蔽了星月光华,狼烟的背影离了十梅香,一下便被浓黑夜幕吞噬了去。

狼烟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小七里。

他正要说话,便被小七里止住了,“那个百里小姐好好的,自己倒喷了一口血,躺倒在了外头。你让泓先生救她,那老爷子哪行啊,还是我把你们给背进来的。”

狼烟躺在□□,给小七里抱了个拳,算是谢了。小七里撇撇嘴,继续唠叨:“中了绮罗香,你还敢提气?你是不要命了?就算你不知道绮罗香,难道提气时,胸口的异状也感觉不到?也不怕毒气攻心。”数落完,他又奇道:“半夜怎么和百里小姐一起,你们这是被谁追杀呀?”

正说着,泓先生拄着拐杖走进来,狼烟忙爬起来见礼,宋泓只是摆手,让他坐下。

小七里依然故我:“若不是泓先生正到门口转悠,只怕你们还有得罪受。”他转身见了宋泓便又蹭上去,向老先生絮叨开了:“诶?诶?泓先生,您半夜到门口转悠什么呀?您不会是想不开,打算夜半无人到外头寻短见吧。您可千万不能,有我小七里在,包您再活八十年。还是您出门寻小五去了?您老还真是心慈,半夜都惦记徒弟未归,做您的徒弟还真是三生有幸。。。”

小七里连惊诧带马屁,足足聒噪了近一柱香的时候,老人家终于顶不住了,开口道:“小七里先生,老朽总觉得最近的药味好似淡了些,不知是否是熬药的小童偷懒了?”

小七里忙殷勤道:“好。好。您老先坐着,我去看看就来。”

见小七里欢快地出去了,宋泓便与狼烟聊了起来,不过还与平日里那些,什么水煮什么茶,只是不提百里关,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也一概不问。

宋泓忽道:“昨夜我听那十梅香上似有琴音。那抚琴之人想必是凤凰落架,天涯沦落。心中有恨,倒也寻常,只是。。。未免也太过极端了些。”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老眼看向狼烟,忽然亮了亮,“师父命不久矣。徒儿啊,活在乱世,生死无常,再怨恨,再痛,那也是命,逃不掉,也没法选。与其困顿其中,不如想想如何走出去。”

狼烟不由一怔,只是点点头。又听宋泓道:“你来时,我便知你并非为拜师而来。宋逸之事并非我有意隐瞒,我确实不知他去往何处。老朽虽时日不多,仍要谢你找小七里来替我延命。便是只做一日师徒,今后这冷泉也交托与你了。”

狼烟摇摇头,正要推辞,却听“吱呀”一声,小七里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对宋泓道:“泓先生,我去看过了,是火小了些,不打紧,我已经交代过了。。。”眼看着小七里又要开始啰嗦,老先生连忙劝徒弟多休息,看准了门口钻出去,活络得全然不似他所说的命不久矣。

宋泓走了,小七里也没跟上去,只在狼烟跟前坐下,“人家给你冷泉,你怎么不要呢?这要做几辈子的侍卫才能赚到这么大一宅子啊。你不要可以送给我嘛,我省下钱,还可以多娶几个老婆。我不像你命好,有女人肯为你出力又花钱。白露虽然被送回祁侯府去了,但你还有百里小姐啊。没想到她也那么贤惠,我刚才去厨房,还见她为你煎药呢。”

“嗯?”狼烟终于给小七里一点反应了。

“她还难得对我笑了一下,真是温柔可爱又漂亮。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福气呢?”

小七里正说着,又要心酸地叹气,却见关关就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药香袅袅中,浅笑盈盈,恍惚中,果然是温柔可爱。小七里不由低低自语:“真是胭脂马啊。我嫉妒了。”

但闻关关道:“小七里先生,百里和狼烟承蒙你照顾了,百里感激不尽。”粲然一笑,甚是大方。

小七里忙道:“我与他是兄弟,应该的,应该的。”

“既是兄弟,给先生诊金,就太见外了。”

小七里闻言,心头一阵痛,颓然道:“小姐说得是。”说着忍不住瞪了狼烟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小七里倾身过去,对狼烟小声道:“中了绮罗香,切记不能强行提气,还有。。。”

“还有什么?”狼烟心下一丝奇怪。

“有些事也不能做,你知道的。。。”小七里挤眉弄眼。

狼烟心里怦怦猛跳了两下。

小七里见他神色一凝,以为他不信,忙正色道:“可不是我舍不得药,毒发了难受的是你。”

说罢,小七里一副仁心仁术的慈悲模样,同情地拍拍狼烟的肩头,潇洒推门而出。

“狼烟,你怎么了?”关关见狼烟坐在榻上发呆,不由有些担心。

狼烟一怔忙低头,咳了两下,抬头看向关关摇摇头。

关关笑道:“没事就好。”她走过来,将药端到狼烟面前。

狼烟接过来,“你熬的?”

关关点点头,“刚熬好有些烫。”说着,取了汤匙来,在狼烟身边坐下。

关关拿着汤匙慢慢搅着,白气随汤匙幽幽飘成一股,阵阵辛香从汤药中逸出,原来药香竟也如此醉人,看着热气被她嘟起粉唇轻轻吹散,狼烟的眼珠有点不能动了。

“你看什么呢?”关关偏头看他。

狼烟说不出话来。

“狼烟,我的西施泪丢了。”关关叹了一口气。

狼烟仍在愣神,“以后会找到的。”

关关点点头,苦恼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人来偷。”

一听“偷”字,狼烟终是缓过神来,惊道:“你知道是被偷了?”

关关点头,见狼烟蹙眉,心道,你就苦恼吧,守着我也没用,防不胜防啊。口中却道:“算了。怕是也找不回来了。反正我们就要离开了,就不花那份心思了吧。”

“那可是你家传之物。”狼烟心下诧异。从前关关就算找不到一根发带,都要生上好半天的气,这下不会是被气傻了吧。只听关关道:“除了好看些,其实也没什么用,反正都是身外之物。”

狼烟心中不由一动,难道西施泪是昨夜被流离趁乱摸去了,便握着关关的手说道:“等找到再走也不迟,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

果然是要找的。关关推了推他拿着碗的手,笑得□□,仿佛淬了毒,“别说了,先喝药吧。”

苦药最能安神静气。狼烟一仰脖将药饮尽,问道:“你昨晚怎么会在那里?”

“我去找梁言,结果迷了路,摔到坑里,就晕了过去。”关关说得可怜,她软绵绵,像只小猫依偎过去,一头靠在狼烟的胸口,纤纤细指在他胸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狼烟伸手拥她在怀里,却觉得旖旎又诡异,满脑子里飞的都是小七里的话,赶也赶不出去,不由僵直了身子,动弹不得,不禁握掌成拳。

忽然关关抽出手,环上他的脖子,下巴磕在他胸上,扳正他的脸,紧盯着看了好一会,问道:“你看我呢?是我好看,还是我的眼睛好看?”

狼烟便盯着她的眼睛看,越看越迷离,默然点点头。

“真的?”关关轻笑着,跪起来,欺身上去,离他的脸又近了几分,只是眸光不似从前明亮,仿佛蒙了一层水汽,幽若深潭,氤氲着轻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