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饭桌上发话了:“家里攒了有五十来个鸡蛋了,胖丫,你今天跑趟供销社,给换了。顺道再买几盒火柴回来。”火柴可是必需品,不能断。

“哎,奶,吃完饭我就去。”小荔脆生生地应着。心里却嘀咕:这鸡蛋卖给供销社才三分钱一个,想买回来得五分!里外里亏两分,还不如自家煮了吃了改善伙食呢!真不划算。

“胖丫,我也跟你去供销社,我想买块肥皂。”英子姐插嘴道。

“英子姐,你今天不上工挣工分呀?”小荔故意问,“要不你把钱和票给我,我帮你捎回来?”

她才不愿意跟英子姐一起去呢,她还盘算着半道把鸡蛋“拐”进空间,留着自家慢慢吃。

“胖丫,你先帮我垫上嘛,回来再给你,还能差了你的钱?”英子姐有点不乐意,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

小荔心里翻个白眼:你给钱我就帮你买,不给拉倒呗。回头就说忘了,你能把我咋地?旁边的老妈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小荔赶紧在桌底下拽了她妈衣角一下。小荔妈看了闺女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老太太把装了五十个鸡蛋的背篓递给小荔,沉甸甸的,又叮嘱:“路上小心点,慢点走,可别磕坏了。”这一筐鸡蛋,能卖一块五毛钱。小荔掂量着,这物价,低得真是让人心酸又无奈。

等家里人都出门上工了,小荔麻利地把背篓里的鸡蛋一股脑转移进空间,背上个空筐子就出门了。她哥上工前还不放心,想陪她去。小荔二话不说,当着哥哥的面,把家里一根手臂粗的柴火棍子,“咔嚓”一声,轻松掰成了两截。她哥看得眼皮直跳,心里直呼太暴力了,最终还是没吱声。不过临走前,还是往她手里塞了根结实的棍子,说道:“拿着,路上防身用。” 小荔掂了掂棍子,心里暖暖的。

小荔脚步轻快地往公社走。路边田里,张赖皮媳妇看见了,直起腰问:“胖丫,你这风风火火的,干啥去呀?”

“张婶子,我奶让我去供销社买火柴。”小荔脆生生地回答,脚步没停。

旁边另一个小媳妇撇着嘴,阴阳怪气地插话:“呦,你家大人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呀?没让你哥陪着?”

小荔晃了晃手里那根结实的棍子,笑嘻嘻地说:“喏,我哥给的,说防身用呢!”

那小媳妇被噎了一下,撇撇嘴,没再吱声。小荔也懒得跟这些碎嘴子多费口舌,加快脚步走了。

通往公社的路上静悄悄的,就她一个人。这个点儿,大家伙儿都忙着在地里上工挣工分呢,哪有几个闲人能出来到处溜达。

到了供销社,二分钱一盒的火柴,她一口气买了十盒。售货员大姐瞅了她一眼:“小丫头,一次买这么多?”小荔赶紧解释:“给屯子里好几家带的呢,省得大家跑腿了。”

难得自己跑一趟公社,小荔想着怎么也得囤点好东西。一眼瞅见柜台里有大白兔奶糖,这可是这个时代的标志性糖果:“大白兔,多钱一斤?”

售货员:“不要票,一块五一斤。”

小荔心里咂舌:可真不便宜!但还是说:“给我称两斤大白兔奶糖,再来一斤水果糖。”

“一共四块钱。”售货员麻利地称糖、包好,忍不住又打量了这白胖丫头几眼,心里嘀咕:这是谁家养的败家姑娘,出手这么大方?

小荔又买了十根麻花,手里留下的十块钱转眼就花得七七八八了。她捏着剩下那点毛票,不由得感慨:这钱啊,啥时候都是不经花!

没在公社找到废品站,小荔心里有点小遗憾。借着筐的掩护,她把糖果和麻花都转移到空间里,然后背着装了火柴的筐,转身往家走。

刚出公社没多远,迎面遇见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车板上蜷缩着几位鬓发斑白、衣衫破旧的老人,个个神情麻木。押车的胳膊上戴着刺眼的红袖章,训斥声随风断断续续飘过来:

“……老实点!……认清身份……”

小荔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又是被下放的知识分子。时代的牺牲品。他们浑浊的眼睛里,曾经的光亮似乎早已熄灭,只剩下空洞与麻木。一股悲凉从心底涌起,让她指尖都微微发冷。她知道这是时代的洪流,自己渺小无力,做不了什么。可那萦绕在心头的不痛快,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久久挥之不去。眼前这一幕,是这个时代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第8章 烟火人间事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回到家,看到小院里热热闹闹的,连平时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英子两口子,这会儿瞧着也顺眼了一点点。

小荔把火柴和剩下的钱递给她奶,还偷偷塞给老太太两块大白兔奶糖。老太太也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五毛钱。两人动作隐蔽,像是地下党在接头。

英子凑过来问:“胖丫,我的肥皂呢?”

小荔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英子姐,我没带肥皂票。售货员一看没票,说啥也不卖给我。”

“你买东西咋不带票?真耽误事儿!”英子不高兴地嘀咕,语气里满是埋怨。

小荔心里直翻白眼:空手套白狼,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真当别人傻呢?

她面上不显,对着英子道:“咱家哪来的肥皂票呀?咱家从来就没用过肥皂那金贵玩意儿。洗衣服不都是用皂荚和草木灰嘛。哪像你呀,现在可是半个城里人了,手里有钱有票的,想买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胖丫,你胡说啥呢?说谁半个城里人?”英子不服气地纠正,挺了挺胸脯,“我和徐知青都领证了,我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

“嗯嗯,是是是,”小荔点头如捣蒜,“农村户口的城里人。”她话音刚落,院子里不知是谁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荔心里直摇头:她说的重点是这个吗?唉,老祖宗说得真对,莫与傻瓜论短长。

一大家子人,吵吵闹闹,拌嘴逗趣,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生活的气息。这热腾腾、闹哄哄的声响,就是最踏实的人间烟火,平凡日子里最真实的清欢。

饭桌上,二伯娘的脸色一直黑得像锅底。她这几天在家就觉得矮其他妯娌一头,憋屈着呢!上工也能听见背后有人蛐蛐咕咕她家:“姑娘得好好教,不能倒贴”,“天天蹭娘家饭”......气得她跟那些嚼舌头的老娘们打了好几次架。

看着桌子上英子两口子埋头苦吃,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再想想她这不争气的闺女,她终于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子,碗里的糊糊都溅出来几滴:

“英子!你俩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天天回来吃白食!家里粮食是大风刮来的?从明天起,要么交粮票交钱,要么就别登这个门!我丢不起这人!”

英子被噎得直翻白眼,徐知青把头埋得更低,但依然大口地吃着饭。

“妈!你咋这样说话!”英子缓过气,扯着大嗓门冲她妈喊,“我们这不是刚安顿吗?再说你是亲妈吗?别人都不说啥,就你有意见。”

“安顿啥?安顿到娘家吃垮娘家?”二伯娘不依不饶。

大伯娘冷眼看着,嘴角撇了撇。小荔妈翻个白眼,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老太太沉着脸,没说话。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沉默。

这顿饭别别扭扭的总算吃完了。下午大家都出去上工,她哥临走前还塞给她一本高一语文书,让她下午在家学习。

她随手拿起来翻了翻,全是些革命斗争和生产跃进的内容,看的她直打哈欠,纯粹当打发无聊的时间了。

晚上都下工回来,就听到大伯压低声音对老太太说:“妈,公社给咱村塞了几个‘坏分子’,就扔在村尾那破牛棚里了。队里还得从口粮里挤出点最次的给他们......唉,就怕社员们有意见。”语气里满是忧虑。

“造孽......”老太太只低低地叹了两个字,浑浊的眼里没什么波澜,却像一口深井。

“呸!浪费粮食!就该饿死那些黑心肝的!”二伯娘余怒未消,正好找到了发泄口,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小荔妈没说话,只是擦桌子的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