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拉紧缰绳,停在了离大长公主不远的地方。

南姝立即翻身下马,腿软得险些站不住。

大长公主带来的亲卫所剩无几,她死死抓着穗安,一步步往后退。

“别过来!”

晏平枭道:“姑母这是要作何?”

大长公主笑了:“作何?陛下处置了容谢两家,接下来就是我了吧?”

“容谢两家仗着皇恩为非作歹,姑母安分守己,何需害怕?”

大长公主眸中满是嘲讽:“陛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容谢两家势大,你容不得,我在封地的那一万兵马,你就能容得下?”

晏平枭看着穗安瑟瑟发抖的身躯,极力抑制着怒火:“当初姑母助朕登基,朕亦同意你留着那一万兵马为后盾,这些年,朕自问从未干涉过姑母。”

大长公主压根不相信,这些年,他留着自己在京中,一步也不允许她离开京城,为的不就是把她扣押在眼皮子底下吗?

容谢两家的生意她也有掺和,她暗地敛财,为的就是能回封地,哪怕当不了女皇,她也要在自己的封地称王,绝不会一辈子在京城仰人鼻息。

“陛下若是答应,放我回封地,往后再不干涉封地的一切事宜,我就放了你的女儿。”

大长公主笑得狂妄:“为何这世上只有男人能称帝?父皇再疼爱我,还不是把皇位给了一个废物!如今我老了,就想偏安一隅,在封地圆了心愿,陛下都不准吗?”

她带着穗安继续后退,站在了山崖边,身后就是滚滚江河,穗安听到那波涛汹涌的声音,吓得眼泪掉了出来,可她紧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南姝早已泪流满面,若非晏平枭拉着她,她恨不得自己过去代替穗安。

“朕答应你!”晏平枭目光阴翳。

大长公主摇头:“口说无凭,你放我走,等回了封地,我自然将嘉仪平安送回。”

放她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再者,穗安随她离开是绝不可能的。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这时,穗安却突然身形一晃,岩石满是青苔,她直直地坠下了山崖。

“穗穗!”

没有人看清南姝是怎么跑过去的,在穗安晃动的瞬间,在大长公主放开手摔倒在一边的瞬间,南姝飞扑过来死死抓住了穗安的手。

只是她的速度太快,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下摔去。

南姝奋力扭转了身体,将穗安托了上去,自己却从崖边掉落。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晏平枭疯了一样跑过来,南姝的衣摆却划过他的掌心。

下一瞬,滚滚江水,将两具身影吞没。

第一百二十一章 商船

晨曦微露,江水缓缓流淌,轻轻拍打着两岸的岩石。

两岸青山被一层薄薄的白雾包裹着,阳光透过雾气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仙境。

南姝静静地躺在一张窄小的木榻上,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时不时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走进来看看,见她还有气,便喂了点米粥给她。

过了晌午,商船途经一处水流湍急的地方,船身颠簸起来,南姝眼睫颤了颤,放在身侧的手臂也动了动。

女子细细的柳眉蹙起,额上也冒出了点点碎汗,南姝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整个人像是被一团浓雾包裹着,直到剧烈的一个摇晃,她才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间窄小的厢房,木榻旁是一张小桌子,桌上的茶壶正在晃着,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着她,驱散了身上的寒冷。

这是哪里?

南姝嗓子火辣辣的发疼,浑身无力,连扭头看向窗外的动作都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江面,南姝恍然想起,她掉入了沅江。

但她将穗穗托上去了,穗穗应该没事吧...

可忽然间,南姝又想起,在浑浊的江水淹没口鼻前,她看到了一道玄色的身影直直朝她而来,在她被江水吞没时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晏平枭,他随着自己一起坠入了沅江。

想到这儿,南姝本就苍白的小脸变得毫无血色,她强撑着坐起来,慌张地就想要下床。

“吱呀”一声响,不远处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瞧着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她看见坐起身的南姝,惊讶地哎哟一声:“姑娘,你醒了?”

“快躺着快躺着,你都昏睡好些时日了,大夫说就算醒了也得躺着休息。”

妇人放下托盘,走过来将南姝摁下去,让她靠在床头。

“你是...”南姝的声音十分沙哑,只是短短两个字就让她喉咙生疼,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妇人去桌边倒了杯茶水给她:“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

“叫我柳三娘就好,我们这是去定河郡的商船,半月前,在岸边发现了你,这才把你带上船。”

柳三娘告诉她,商船是二十天前从京城去往定河郡,月中那段时日正值涨潮,船只能沿岸慢慢行着,柳三娘在甲板上干活时看到了趴在岸边的她。

他们这支商队走南闯北十多年了,每逢涨潮的时候时常能遇到被江水冲走的人,这次也只以为南姝也是因为意外落水。

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有气,但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于是柳三娘就作主将她带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