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失去母亲的人,都是这副模样。

第0004章 少桑

掠夺他人的下士,最终被他人掠夺两地相争,邻居得胜,蒌乡时隔三年降下大雪,雪中,戎族和盗贼掠杀平民,又围住士家。

他们看高墙,看积雪的桑杨,知道是领主的家,于是破门。

士蒌跳墙走,留下家人。

男人被杀,女人成为玩物,士家过去是一乡之最,今天全毁了。

今天是少夫的祭日,少杨正要出门。

她买了点心,从乡人处要了酒,又穿白衣,希望祭后能像过去,梦见母亲,刚到门前,便被撞倒。酒和点心被践踏,而她被人端起下巴:“啧,士家的女儿。”

少杨被人拖曳时,少桑正在翻墙。

死了父母、成为孤儿以后,少桑加入山戎,变了样:小时候的少桑像女孩,学少夫别朵小花,在茹乡乱窜,聪慧又狡黠;岁月当中,小少桑远走他乡,如今的杀手少桑留长发,穿耳环,妖媚的形容,狠毒的肚肠;经过苦心练习,他精通杀人法,现在要去杀最大的仇人了,谁也不能让他止步。

少杨被拖进正堂,少桑也从墙上跃走,根据乡人所说,找到正逃亡的士蒌。

小兄弟,士蒌求饶。

少桑让他求一会儿,割断他的脖子。

旁边是好泉,他将人丢进泉水,看这片祸害两乡的水源变色,不久结红冰,这才返回。

杀了下士,除了下士的家……

出去又回来这一会,士家已经有三四名男子被残,五六名女子被奸淫。少桑经过他们,走进正堂。堂屋一角,少杨撞破头,伏在人下。谁动她,她都哭喊阿兄,怎么也不屈服。

血污中,她的眼睛很亮,睫毛很长,很像母亲,少桑想。

他不玩女人,倚靠柜子,看他人施暴,有人撕少杨衣服,摸少杨皮肤,他和别人一起笑,却扫落柜子上的东西。

众人都看少桑,少杨也看。

她认出他了。

三年过去,墙上不再有美丽的少年,他出走,长成青年,又返回,当她的面微笑:“你为什么要叫‘阿兄’?”

“我的亲人只剩阿兄。”少杨爬到他面前。

两人共用一颗心似的,他伸手,她就接,他又收手,改抓她的肩,将她拖到院墙下。

某山戎在后面追:“等等,那是我想要的女人。”

少桑削其五指,染血的刀拿给少杨看:“阿兄给你出气,好不好?”

少杨害怕:“阿兄……”

少桑甩开她,让她滚。他也罢休,从今天起不做什么匪、什么戎了。

染血的大街,男子污辱女子,少桑将这些人一起杀了,拭刀时想起受辱的少夫,忍不住吐。身后有少杨递手巾。

少桑知道她跟了一路,但没像现在这样恨,于是转头,要从她身上看出士的丑恶。

“请用。”少杨顶着乱发,腼腆地说。

“你跟着我干什么?”少桑预备捏碎她的脸,最终为她别头发。

少杨脸红了,只会学说话:“我跟着阿兄。”这是她开心的样子:红着脸,眼含光彩。

少桑没看出丑,反而看出父母的姿态,有片刻失神。

“我不是你阿兄,”他说,“再跟着我,就杀”这时有人大呼“来师”。

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惊了少桑。

他上屋,望见远处的扬尘。

蒌、茹之乱,打扰大人。一支由某大夫发出的军队踏入乡土,人执盾牌,马面当卢,群鬼一样。戎族很快被清除,乡民也渐渐稀少,只有士家的旧址立起新旗,又繁华了。

少桑在高处看一会儿,转身走了,过两条街才停。身后十步外,少杨在喘气:“阿兄……”她追少桑,追得脸色惨白。

最后的最后,少桑决定结果了她,抽出刀,点一点刀尖。

她是一场恶事的成果,连累了一个家,他想。

但人马赶到,朝少杨射戟。少桑又把少杨拽到身边。(序完)

第0005章 长陵五百狗

长陵君收下生日礼物,喜不自胜。

一条狐狸皮,送给太宰;一套联璧,送给夫人;还有一个优人,有名有姓,叫做风由,很会逗人开心,便被他留在帐前。

帐前的门客,或飞檐走壁,或数卜筹谋,却没有一个会逗人开心的。风由一来,无限得宠。长陵君忘了旧人,每天和风由谈天说地,终于引起大家的不满。

等长陵君去忙了,就有两三个门客手拿尖刀,拦住风由的去路,扬言要把风由的舌头割下来,叫他再也讨好不了主人。

风由披着长陵君送的彩缯,用着夫人给的口红,眼皮都不抬一下:“哦,是吗。”他成竹在胸。即便没了舌头,他还有手有脚,有胜于言辞的双眸,更有一表出尘的姿态,怎么讨好不了主人?

“要我的舌,尽管来取,我出身风里,不怕没有舌头。”他骄傲地绕路走了,留下门客们窃窃:“风里风里,什么好地方?可没听说过。我们为主人上刀山下火海,去的都是恶闾凶里原来宾客也分三六九等。”这样一合计,人心几乎离散。好在几天以后,长陵君回来过生日,听说了这件事,急忙在私宴上劝:“都是我之嘉宾,哪有谁高谁低?还有外出未回的人,等他们回来,再不要为了这种事情矛盾,免得大家伤心。”

长陵君在说话,长陵君的影子在转圈。宴上的灯座无声移动,灭了几盏。热乎乎的带钩,沾着人血,投到长陵君案前。有人高声:“人已杀了。”有人却轻轻地玩笑:“我可不会伤心。”一阵风似的,留声也远去。大家都闭嘴吃饭,只有长陵君为风由介绍:“刚回来,是我的朋友,我的侠义客。”

侠义客,一般人叫门客,王卿呼为刺客。长陵君是徐国大王的弟弟,一方水土的主人,门下有客五百,百里挑一的便是刺客。刺客专做旁人不肯正视的事,专杀不能在明处杀的人,身怀绝技,狠厉绝情,养多久,反目都成生人。贵族往往不拿他们当人,而是当成对敌的工具,等事情一结束,便赶尽杀绝。只有长陵君说刺客遇昏君是凶器,遇明主才是宝器,愿意以“朋友”“侠义客”称呼之,始终善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