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稍微吃一点胃就会虚假的胀痛，但再次饿下去的速度也很快。两种极端的反应交错着来回，不分时间的发作。

冒着热气的粥刚送入嗓间，程叶川突然觉得胃里传来一阵绞痛，疼得他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咽。

他故意把碗捧在手上，用碗沿盖住了大半张脸，没让耿桓发现他神色的异常。

待到稍微缓解了片刻，程叶川才慢慢的直起身子，把碗放回桌边。

他正要说话，突然发现耿桓皱眉看着他，语气有些急躁：“你又是哪儿不舒服了？”

“没有...”程叶川说这话时，额间布着细密的冷汗，嘴巴也泛着惨白，看得耿桓心里一阵冒火。

“你要是不说，我就再带你去一趟医院！”

耿桓声音一拔高，程叶川头埋得更低，小声解释：“就是有点胃疼...现在真的，没事了...”

他怕耿桓不相信，说完又飞快抬眼看了他一下。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给我好好养着。什么时候把体重养回了一百二十斤，我再放你出门。”

|50|碎裂

陈年突然打来电话，说公司有急事，耿桓看着程叶川吃完药，黑着脸赶去了公司，等处理完一堆繁琐的业务，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夜空宛如泼了墨的深海，小区里只有几盏路灯还灰悠悠地亮着。

按照程叶川以前的习惯，这个时间应该早睡下了。耿桓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进屋却瞧见灯还亮着，心里有些诧异。

暖黄的光从吊顶落在沙发上，笼住了程叶川入睡的身影。

房间里飘着匀长低浅的呼吸声，如同一双温软的手，轻柔地包裹住耿桓整颗心脏。

他不自觉放慢脚步，轻轻走过去。

沙发不宽，程叶川侧身睡在上面，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好像没意识到有人回来，依然安静地蜷缩在边缘。

和之前生病不同，程叶川这次睡得很安稳。睫毛乖顺地垂在眼帘上，嘴巴无意间微张出一条缝隙，难得完全放下防备。

耿桓知道程叶川很怕他。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就算他们整日相处在一起，程叶川眼底依然有藏不住的警惕与隔阂。

只有眼下他入睡时，才会露出这般放松的模样。耿桓很想摸摸他的脸，却又怕把他惊醒，半晌才拔出自己的凝望，准备把程叶川抱回卧室里。

他屏着气俯下身，动作放的很轻，谁知手掌刚托住那纤瘦的后背，耳边的呼吸声瞬时急了起来。

程叶川睡得正迷糊，半梦半醒间，看到耿桓突然出现在眼前，正对着自己扑过来。

他猛然被惊到，大脑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已经本能的把胳膊护在胸前，缩着身子向后退去。

耿桓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但程叶川能感觉到他的动作一僵，眸光好像也愈发黑沉。

程叶川心里一下慌了起来，可身后被完全挡住，没有别的退路，只能死死揪住毛毯，垂头看着地面上的身影。

耿桓看着蜷成一团颤抖的程叶川，心里像是灌进了一股苦水。

“........我不碰你。”

耿桓沉默良久后开口，才发现连嘴巴里都是苦的。

他直起身子，沉钝的向后退了两步，问：“这么晚了，你病还没好，睡在这儿干嘛。”

程叶川抱着膝盖不敢动，见耿桓没有下一步动作，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我...”程叶川声音也在抖，他在心里斟酌了半天，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到耿桓，“你没说...”

“说什么？” 耿桓压着嗓子问。

程叶川闷了半天，埋着头回答：“你没说...我可以上床睡...”

耿桓闻言先是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反笑出一阵极低的气声。

原来他不在的这些天，程叶川每夜就是缩在这个破地方，盖着一层破毯子，把自己冻到发烧又胃疼。

因为在程叶川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耿桓抬头看向天花板，狠吸了一口气，不管程叶川还颤簌着，直接把他打横了抱在怀里，径直走向卧室。

耿桓喘着粗气，单脚踹开门，一把将程叶川丢在床上，然后用力拽开自己的领带，随手甩掉西服。

程叶川忍住没呼出声，用胳膊撑住床沿，才勉强没完全瘫软下去。

他手指骨节攥得发白，好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已经到了这一步，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反正耿桓再恨他，也不过是把当年对他做过的事在重演一遍。

那些碎了一地的尊严，早就因为沾满了误会和愧疚，再也拼不回去了。

耿桓只是想给发抖的程叶川盖好被子，想让他安稳的在床上睡个好觉。

程叶川却紧闭着眼眸，眼周晕开一圈遮挡不住的湿红，连睫毛都在抖，只有身体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程叶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耿桓问。

程叶川没有回答。

耿桓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说：“你摆出这个样子，是认定了我一定会对你做什么。”

耿桓从程叶川的脸上看出了答案，自嘲地呵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