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都被耿桓莫名的举动扰乱了,身体因为紧张燥的难受,身旁的耿桓却毫无反应的继续沉睡着。
这些年耿桓总是全国各地的出差开会,睡在酒店和公司的时间,比回家的次数还多。
偏偏他又很认床,在外时总是休息不好。偶尔能沉睡几回,大多都是在连天熬夜或下了酒场之后,用身体透支换来的机会。
程叶川身上的味道好似一股舒缓剂,顺着鼻腔直接渗进心脏,能消解掉他所有的疲惫与不安。
耿桓抱着他,做了一场无比安稳的梦。
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一觉在床上能没心没肺的睡半天,醒来了说声想吃什么,桌子上便摆好了满满当当的饭菜。
听见耿桓鼻子哼着气,程叶川以为他要醒了,准备悄悄把脸背过去,却发现耿桓只是笑了一下。
印象中的耿桓好像没怎么笑过,总是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他长得高,又总爱居高临下的威胁他,后来耿桓对他没那么凶以后,他也依旧不敢抬头看他。
也许是因为他笑了,也许是放松状态下的耿桓没平时那么狠厉,程叶川又小心的多瞧了他一眼。
眼前的人看着很平和。
以往眉眼间逼仄的翳气,嘴角凌厉的角度,仿佛都被时光轻柔的拭去,只留下一幅硬朗高挺的轮廓,让程叶川无法将眼前的人同脑海间的身影相融。
看着看着,程叶川依稀想起来几个画面。
他失去意识以后,把他送来医院,一路上抱着他的人好像也是耿桓。
再然后,耿桓好像跟他说了很多话,不停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那时候他意识昏沉,完全听不清耿桓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那种温柔的话语和举动,像是在做梦。
耿桓如此反常地举动没让程叶川感到丝毫放松,反而让他更加担忧惶恐,想不通耿桓究竟要干什么。
耿桓从美梦中拔身开来时,看到程叶川绯红一片的侧脸,他以为程叶川还在发烧,自然的用手抚上他的额头。
“还难受吗?”耿桓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前,“还好,没昨天那么热了,你脸怎么还这么红。”
程叶川闻言觉得脸更烫了,摇了摇头,把下巴直往脖颈里缩,想离耿桓的掌心远一点。
耿桓看着程叶川闪躲又紧张的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用指尖捋了捋他眉间碎乱的刘海,然后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你在家待着哪也没去,为什么还能病成这样?”
程叶川一开始自己想不到,后来仔细回忆了一下,可能前两天下雨,他白天透气忘了关窗户,晚上睡在沙发时被冻着了。
听起来是一个很愚蠢的理由,程叶川低声回:“我也不知道...”
耿桓无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鼻息间轻微的喷气吹得程叶川发丝微动,这才反应过来他和程叶川离的到底有多近。
其实他应该直接起身。
在程叶川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他应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心底的本能总是侵占着他的大脑,让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
离开的这几天,耿桓想了很多。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什么感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程叶川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程叶川手上缠着白胶布,在耿桓与护士反复确认好几遍真没事了以后,才跟着他走向了车库。
一路上耿桓都在找早餐店。
他还记得那天程叶川洗胃时痛苦的模样,也一直没忘记医生那句带着责备的叮嘱。
程叶川看着耿桓把车停在路边,随意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一身挺拔的西装和环境格格不入,他却习以为常的拎着一堆塑料袋走了出来。
“先把早饭吃了再吃药。”
耿桓提前把药放在了桌子上,又转身从橱柜里拿出碗碟,将丰盛的早饭一股脑倒了进去,全部摆好了推到程叶川面前:
“想吃什么你自己拿。”
他买东西时才发现,根本不知道程叶川喜欢吃什么,只好把各种都买了一遍。
程叶川盯着眼前满满当当的盘子,愣了半天,从边缘处夹起一个芝麻圆球,小声说:“谢谢。”
麻园很软糯,里面还有香甜的红豆沙,程叶川咬在嘴巴里,舌尖却异常的酸涩。
虽然耿桓没有主动提起过,但他稀明明白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从一个衣食无忧的狂傲少爷,沦落成报纸上家破人亡的遗子,在那些被他一句带过的苦难里摸爬滚打,头破血流,然后又靠着自己的努力拼了回来。
程叶川还记得姐姐当年留给他的账户里,有整整五百万。
姐姐明明清楚耿永德的病,也知晓耿家的危机,却选择在耿永德病危之际,带着提前揽入名下的资产消失,给了耿家最后的致命一击。
很长一段时间内,程叶川都无法接受这个真相。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个从小告诉他人要善良,要知恩图报的姐姐,为何会做出那般极端而险恶的举动。
当耿桓再次出现,怒吼着质问他时,那些没日没夜纠缠在他内心的愧疚,才稍微没那么沉重。
他这么多年毫无意义的活着,好像就是为了等被发现的那一天。
“这还有一个。”耿桓看见程叶川安静的吃完了一整个麻园,把自己面前的那个也夹给了他。
程叶川眼神闪躲,垂着头摇了一下表示不用。他想说自己吃饱了,但看着剩下的一桌,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捧着粥闷闷地喝了起来。
他胃口很浅,作息时间也不固定,最忙的时候,一天连顿正常的饭都来不及吃。
程叶川的肚子其实很饿,但吃了没几口,胃部便有一种反胃的饱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