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程叶川低头往校外走,身上的伤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但脚下的步子依然努力调到最快,想尽可能的和身后的耿桓保持一定距离。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算是冒着姐弟俩争吵的僵局,程叶川也一定拼尽全力阻止这场荒谬的婚姻。

“你是不是在想着快一点到家。”

耿桓毫无预兆的突然开口,“就穿着这一身脏衣服,顶着涨红的脸,假装无意的在耿永德和程叶晚面前溜达一圈,还会好心说都是你自己摔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我没有。”程叶川立刻回答。

程叶川无法理解耿桓为何会如此偏激,好像别人随便一个动作,都能激发他内心最恶毒的揣测。

命运赐予他的东西少的可怜,但他从未觊觎或嫉妒过别人的生活,只是更加珍惜为数不多的拥有。

买不起新衣服,他就尽可能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干净。没有朋友,那就用更多时间去看书。任何缺少的东西,都可以在不同的地方找到平衡。

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怎样一个孤僻的另类,程叶川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奔着对未来的希望,他可以在万丈深渊中走出前程万里。

耿家的这些富贵,和他没什么关系。别人的东西就算送到他眼前,不属于他的,他也不会碰一根毫毛。

他不奢求可以消解耿桓对姐姐的误解,只是希望耿桓打了他一次,能把心底的气消除,从此以后不要再起任何争端,最好把他当成空气,离他们姐弟俩越远越好。

“不管你有没有,我都要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计划落空了。”加长商务车驶在路面,车内只有耿桓的声音,打断了程叶川的沉思。

程叶川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按以往的经验,自己的身上一定全是大片的淤紫,他只想着怎么才能避开姐姐不被发现,不让她为自己担心。

耿桓不等程叶川开口,讥笑地说:,“你知道他们俩现在在哪里吗?”

“在哪?”晚自习下课已经十点,程叶川想不到姐姐深更半夜会到哪里,瞬间紧张起来。

“耿永德专门以你姐姐的名义,举办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专门资助无父无母的孤儿,”耿桓特意强调了无父无母四个字,鼻腔轻哼了一声,“为了讨个女人欢心,也真是不容易。”

程叶川知道耿桓在嘲讽他,内心虽然闪过一阵酸楚,嘴巴却还是紧紧抿着。

不得不承认,耿永德这位跟他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对待他们姐弟是极好的。耿永德带给姐姐的保护,是他再怎么努力和懂事也无法做到的。

只要姐姐能够开心,他愿意忍受任何冷眼与嘲讽。

这样的日子他一个人挨了很久,耿桓的恶意也只不过是在原本就刺骨的雪上再加一层霜,咬咬牙也就扛过去了。

但耿桓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等他们晚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了,你说你这个样子回去了他们也看不到,你内心是不是很失望。”

程叶川知道耿桓心里是如何曲解他的,但他不愿意解释。这副狼狈的模样,他根本就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不管你怎么想,我不会让我姐姐担心,更不会在人背后做小动作。”

这话说出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听在耿桓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

他是一个内心极度敏感且缺乏认同感的人。别人的一个无心之举,都可能激发他无数种被迫害性的匿想,这份从小为了自我保护而形成的扭曲性格,让他说出口的话总像一把伤人的刀,“你们姐弟俩这人前人后两张皮的贱样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手里想占着别人家的钱,脸上还得挂着自己的面子,”耿桓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如果不是前方还有司机,程叶川丝毫不会怀疑他会直接对着自己再来一巴掌。

别墅里空荡荡的,管家和阿姨都住在另一栋小楼层里,偌大的中庭里只站着他们俩。

程叶川怯生生地走在后面,和耿桓保持了很长一段距离。几乎是等他上了楼梯,才敢蹭进客厅。

耿桓在楼梯间回头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的昵视戳在程叶川身上,瞧得他心里一凉。

程叶川能感觉到耿桓和以往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不一样,他们是拿侮辱他作乐,通过取笑他得到满足。

但耿桓是一个没有底线也没有目的的人,他那种蔑视一切的态度,仿佛世界上没有能束缚住他的东西。只要他有一点不爽,就可以毫不讲理的拉上所有人陪葬。

程叶川没有想错,耿桓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让程叶川站在昨天程叶晚假装晕倒的位置,以同样的姿势,把程叶川结结实实的推下去。

他甚至在思考,从这十几阶楼梯上倒着摔下去,是先磕着脑袋还是崴到脊椎骨,如果摔不到骨折的程度,那还有点可惜。

耿桓想着突然笑了,毫无缘由地对着空气拍了个巴掌,“这样不够好玩,还是算了。”

程叶川脸色惨白,一部分是因为疼痛,另一部分是惧怕耿桓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

“今天还是早点睡吧,”耿桓最后看了程叶川一眼,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前,突然幽幽飘出一声,“明天见。”

17伤口

程叶川艰难的避开伤口洗完澡,抬手擦头发时才发现右胳膊根本用不上劲,刚刚举起不到九十度,肩膀连着半截胳膊已经钻心的痛。

程叶川无奈的用毛巾蹭了几下,头发不太滴水了,就用一只手去洗衣服,肮脏的衣服泡在水池搓了两遍,水才勉强变成白色。

水汽蒸笼一片,他抬头看向镜子里模糊的自己,左半边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嘴角也红了一大块,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连成一片,在白净的脸上格外刺眼。

褪去衣服的遮挡,肌肤上那些丑陋又斑驳的痕迹肆意暴露出来,狼狈到程叶川自己都不想多看第二眼,

他按着胃部,侧着身子吃力的躺上床,习惯性把手伸进床垫里,摸索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家了。

程叶川习惯了常年备着各种外伤药,从红花油,跌打膏药到医用纱布,都齐全的装在一起。

以前有一次他爸喝多了发疯,抬手扇他的时候手里还举着没喝完的半瓶酒,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记狠砸。

那些玻璃碎片几乎是贴着他耳朵炸开的,他避开了头部,身体却躲闪不及直接倒在地上,手掌心刚好按在那一堆玻璃片里。

小护士扒拉着伤口给他拔玻璃渣时,脸上的表情显得比他还痛苦。医生护士强调几遍,不打麻药是很难熬的,他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痛得连话都说不出。

打那以后程叶川就去药店偷买了很多药,因为去一次医院的钱实在是太贵了。

但他又怕姐姐看到一堆药物会担心自己,所以就把他们收好藏在床垫下,从没让人发现过。

程叶川一晚上都没敢动,早上准备起身,脖子还没离开枕头,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又直直躺了回去。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强撑着走到楼下,才发现耿桓已经坐在了餐桌上,用刀叉优雅的切着盘中的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