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被他逼问得心乱如麻,却仍然咬紧牙关说:“你是太子,肩负江山社稷!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自然要成亲,开枝散叶,稳固国本,我何错之有!况且……”

她突然垂眸,低声说道:“你对我这般,是因为你身边的女子只有我,待将来有了太子妃,你就会习惯别人的存在,不再需要我。”

刚说完,一滴泪就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她明黄色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她慌忙别过脸去,却听见崔君尧的呼吸猛地一滞。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在波谲云诡的深宫里相依为命,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也是最信任彼此的人。

他们曾在月下分食一块桂花糕,雪夜里共披过一件狐裘,为彼此挡过无数次明枪暗箭。

那些在深宫里相依为命的时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彼此的骨血。

崔君尧眼底的情愫疯长时,江映又何尝不是夜夜心惊?

只是那层名为 “礼教” 的薄冰,谁也不敢率先敲碎。

看着江映泪痕斑驳的脸,崔君尧眼神微微一滞,胸中翻腾而起的怒火也被瞬间熄灭,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皇太后回宫在即,变数太多,他不得不将话说清楚。

“我不会立太子妃。”

江映错愕的抬头,眼里还蒙着水汽。

“阿映,你早就知道我并非皇后亲生,对吗?”崔君尧的声音忽然轻了,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

江映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唇角抿成一条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无声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拉扯,崔君尧突然笑了,哑着嗓子说:“你只需记住,无论谁想给我塞太子妃,我都不会同意。”

他低下头,靠得更近,声音里带着哀求,却又异常坚定:“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

江映骤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转过身咬牙说道:“崔君尧,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胡话!我是皇后,你是太子, 我们只能是母子!”

“母子?”崔君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目光却依旧执拗地锁着她,“我自小就生活在骗局里,生母不见,养母早逝,生不由我,身不由我,只有你是真实的。阿映,你不要信任何人,且等等我…… ”

说完,他站立了良久,而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江映僵在原地,维持着背对的姿势。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转过身,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眼底的泪也早已干涸,只余下一片空洞的红。

她身后的江家,是卸不下的铠甲,也是勒紧在脖颈的绳索。

陛下常说 “盛极必衰”。

而现在的江家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她这个皇后,更是处在风口浪尖。

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牵连整个家族。

幽幽深宫,她看过太多为情所困、不得善终的例子。

若痴念重了,便会同柔姐姐一般万念俱灰,也会如淑嘉妃一样疯魔度日。

只有像惠妃一样,把一颗心守得固若金汤,才能在这吃人的地方求得安宁自在。

水本无愁,因风起皱。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可崔君尧却偏要做那搅动平静的风雪。

她只是……怕了。

怕繁华落尽只剩满盘皆输的悔。

怕曲终人散皆是梦。

怕刻骨铭心的记忆,在时间面前只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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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朝堂行走历练

翌日清晨,崔君尧早起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未央宫。

然而,殿内空荡荡的,昨日堆积如山的卷宗、舆图也都被收拾得不见踪影。

“皇后娘娘呢?”崔君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垂手侍立的宫女。

为首的宫女恭敬地回话:“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天未亮就走了。”

崔君尧的心骤然沉了下去,随后转身便走。

当他来到崇贤堂,田品言正百无聊赖地对着摊开的《四书章句集注》打哈欠,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挺拔的身影时,连忙正襟危坐。

崔君尧环视了一圈屋内,薄唇立刻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江映不在未央宫,也没来崇贤堂,到底去了哪里?

她分明是在躲自己!

田品言原本还想起身问安,但在触及崔君尧眼睛的瞬间,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人是来了,但表情特别凝重,显然心情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