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君尧附和道:“父皇说的是,母后不仅知道心疼人,还主动要求明天去上课,连顾大人都赞不绝口呢。”
爷俩说说笑笑,先后走了进来。
当看到满屋子的卷宗和宫中舆图时,崔煜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你们要把后宫拆了重修吗?”
惠妃仪态端方地行了一礼,一板一眼地说:“回禀陛下,皇太后派人送来信件,说忧心陛下后宫单薄,龙嗣不丰,已定于下月初三回宫,要亲自为陛下主持选秀大典。”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瞬间僵住的父子,继续说道:“皇太后还特意提了,太子殿下年过十五,已到纳妃之龄,此次选秀也要一并相看太子妃人选。皇后娘娘体恤皇太后年事已高,便主动请缨接下筹备选秀的差事,方才正与臣妾核对往年的规制流程。”
“你要为朕选秀?”崔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要为我选太子妃!”
爷俩一起惊呼出声,只不过一个是不敢相信江映主动操持选秀,另一个是不敢相信江映会主动选太子妃。
四皇子被突如其来的高呼声惊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惠妃心疼孩子,连忙抱着他在殿内来回走动,试图再次将他哄睡。
左边是崔煜难以置信的脸,右边是崔君尧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江映只能小声说道:“选秀关乎国本,我身为中宫皇后,自然责无旁贷!”
崔煜皱着眉头说道:“你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每日的课业尚需人督促,如何能操持选秀这等大典?”
崔君尧的怒火却截然不同,他没想到二人上午时还那般亲近,她转头就能热心地为自己选太子妃,气得牙根痒痒。
“母后当真胡闹!你连自己要什么都不清楚,心性尚且懵懂,如何能为我选妃!”
江映被爷俩夹在中间,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只觉左右为男。
她瘪了瘪嘴:“我今天和惠姐姐学了一下午,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我再慢慢学就是了。”
惠妃抱着哭闹不休的四皇子走了过来,开口解释道:“皇后娘娘此举实是一心为陛下和太子考虑!臣妾虽协理宫务,但若皇太后执意要亲自主持选秀,以嫡母之尊施压,臣妾亦是无可奈何。然皇后娘娘乃中宫之主,由她出面操持选秀,名正言顺,皇太后亦难过多置喙。此乃釜底抽薪之策,意在将选秀之权牢牢握在陛下手中,避免节外生枝。”
崔煜何等精明,瞬间就明白了惠妃的言外之意,她们是在防备皇太后和王家借选秀之机安插势力。
他眼中的疑虑瞬间就散了大半,声音也柔和下来:“是朕没细想,错怪阿映了。”
随后又揉了揉江映低垂的脑袋,语气温和:“我们阿映真的长大了,知道为朕分忧了。”
江映不敢去看崔君尧,只含糊地 “嗯” 了一声。
“哇” 四皇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小脑袋一直在惠妃的怀里蹭来蹭去。
崔煜连忙凑过去看,语气满是心疼:“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饿了?”
惠妃看了看天色,点头应道:“臣妾来了也有一阵,是该让四皇子进些乳食了。”
崔君尧突然阴恻恻地开口:“既然四弟饿了,父皇和惠妃娘娘不妨早些带他回去。儿臣尚有些重要的课业与母后交流,就不送了。”
崔煜和惠妃一心记挂孩子,便没再多问,一起离开了未央宫。
江映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崔君尧。
他正站在案边,背对着光,双眸陷在阴影里,深不见底。
江映心头猛地一颤,慌忙低下头,认真观察起绣鞋上的珍珠。
不知过了多久,崔君尧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冷冷吩咐道:“孤有事要与皇后娘娘详谈,闲杂人等,都出去!”
宫人们早被太子方才的眼神吓得腿肚子打转,一个个像得了特赦,忙不迭地躬身行礼,全都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殿外。
第55章 且等等我
偌大的未央宫瞬间被令人窒息的寂静吞噬。
江映虽然低着头,却依旧感觉到崔君尧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她身上,带着灼人的热度和审视,让她无处遁形。
“地上是有金子吗?”崔君尧尾音微微挑着,听不出喜怒。
江映身体微僵,挣扎了一瞬,终究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烛火在崔君尧眼底跳跃,撞得她心跳漏了半拍,连忙垂下眼睫,随后又觉得不妥,再抬眼时,目光已乱得像风中的烛影。
崔君尧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母后今日,还真是让儿臣……刮目相看。”
这声 “母后” 咬得极重,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却比任何话语都更让江映心口发闷。
私下相处,他总爱唤她 “阿映”,或是带点少年顽劣的 “江映”。
唯独这声规规矩矩的 “母后”,像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上午在未央宫,母后还情真意切,哄得儿臣心软,”他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透着讽刺,“不过才几个时辰,母后便能主动担责,亲自为儿臣挑选太子妃,真是深明大义。”
江映用力咬了咬下唇,强压下喉头的涩意,蹙眉说道:“这是我职责所在。”
“职责?”崔君尧低笑一声,眼底却骤然腾起厉色,“你所谓的职责,就是迫不及待将我推给其他女子?”
他步步紧逼,冷冽的气息也随着脚步漫过来,“你可曾问过我?可曾想过我是否愿意?”
江映被他身上的凛冽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撞上身后的紫檀木书桌,被彻底困在崔君尧与书桌之间。
崔君尧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吞噬。
他攥紧了拳头,目光死死锁住她瞬间苍白的脸上,“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是你用来彰显贤德的工具,还是你为了江家荣华富贵不得不付出的牺牲品?”
“江映!”见她始终不说话,崔君尧的声音再次陡然拔高,“我平日里如何对你,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