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眉眼憨厚的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奴婢招财,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田少爷请安。惠妃娘娘有请三位主子移步长信宫,商议皇后娘娘千秋节的受礼和筵宴诸事。”

“惠妃娘娘?”田品言挠了挠刚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脸茫然,“宫里哪有惠妃娘娘?”

招财看着自家这位时常犯迷糊的小少爷,无奈地抿了抿嘴,耐心解释道:“少爷,今日陛下刚下的旨,说咱们娘娘持身以正,德行堪为表率,特晋封为妃位,协理六宫事务!”

“啊!”田品言眼睛瞪得溜圆,随即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姐姐升妃位了?真的?”

他仿佛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只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被江皓师傅敲过的脑门都透着聪明劲儿!

姐姐协理六宫,那他在宫里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们田家了!

巨大的幸福感让他忍不住又原地转起了圈圈,嘿嘿傻乐。

江映和崔君尧默契地对视一眼,双双离开了箭亭。

作为正常人,他们要保护好自己。

去往长信宫的路上,江映看着前面引路的招财,笑着问道:“你是田姐姐最倚重的掌事宫女,我还不知道你全名怎么称呼呢?”

招财侧身福礼,恭敬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姓郝,名招财。”

“郝招财?”江映念了一遍,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是不是应该还有个人叫进宝啊?”

招财理所当然地点头应道:“皇后娘娘猜得真准,长信宫的掌事太监就叫甄进宝。为了更好协理六宫事务,娘娘今天还特意提拨了两个二等宫女,一个叫黄金,另一个叫万两。”

江映:“……”

她默默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掏出一枚铜钱,正面铸着招财进宝,翻到反面则是黄金万两,田姐姐对银子的执念也太深了吧……

连一向沉稳持重的崔君尧也忍不住侧目,现在长信宫住的那位确定还是不苟言笑的惠妃娘娘?

该不会是被貔貅附身了吧!

江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宫里的娘娘多是以本名作为封号,为何独独田姐姐的封号特殊呢?”

崔君尧低声解释:“惠妃娘娘原名田婉,父皇原本想图省事,直接封为婉嫔。但册封旨意拟好时,父皇又觉得婉字过于柔美纤弱,配不上……呃……娘娘的一身正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父皇说,田氏性情虽有些……独特,但行事公允,便赐了惠字,取仁爱宽厚之意,希望她能以此自勉。”

听着曲折的赐名过程,江映恍然大悟:“要我说啊,陛下也是煞费苦心,就是用错了方向。”

崔君尧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算是默认。

说话间,长信宫已在眼前。

几人步入殿内,只见新晋的惠妃正端坐于案前,纤纤玉指在光滑的算珠上飞快拨弄。

听到通报,惠妃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马上扩大,立刻放下了心爱的算盘,万分亲昵地一把拉起江映的手,“皇后娘娘,您可算来了!臣妾苦思冥想,终于琢磨出十余种千秋节筵宴,您快瞧瞧,喜欢哪种?是流水席、百戏宴、游园会,还是……”

江映被她过于热情的招待弄得有点招架不住,无奈地笑了笑,“田姐姐快别忙了,往年生辰都是娘亲为我操办,我其实并无特别要求,姐姐看着安排就好。”

惠妃立刻从话中捕捉到了她想念娘亲,心下了然,郑重地点头:“娘娘放心,臣妾明白了。”心里飞快盘算着,这几天要把江夫人请进宫,好好取经,务必把皇后的第一个千秋节办得体面周到。

“姐姐!”田品言终于赶了过来,满脸兴奋地说:“恭喜姐姐晋升为惠妃,弟弟真为你高兴!”

方才还对江映笑容可掬的惠妃立刻换上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肃表情,揪住了田品言的耳朵就大声怒斥:“你还有脸高兴?我听说你连顾大人布置的课业都敢偷懒,还挨了手板,就这也好意思跑我这儿庆祝?”

她手上微微用力,田品言立刻疼得龇牙咧嘴,连声告饶:“姐姐饶命!轻点!轻点!”

惠妃毫不心软,命令道:“少废话!现在立刻把你落下的课业补上,要是敢阳奉阴违,或是糊弄,我就派人向爹告状!”

崔君尧看着又恢复到原本模样的惠妃,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她只是格外厚待江映罢了。

田品言想到他那位满脑子只有“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勤学苦练”的严父,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步三挪地跟着宫人去偏殿写策论。

殿内恢复了短暂的清静。

江映默默观察着崔君尧,他今日表现如常,处理课业、与人交谈都滴水不漏,但就是觉得崔君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眼珠子灵动地一转,忽然转向惠妃,甜甜地开口:“田姐姐,你方才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生辰,我仔细想了想,倒真有个心愿。”

惠妃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娘娘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砸锅卖铁也给你办成!”

江映被她逗笑了,连忙摆手:“姐姐言重了,我只是想利用生辰为宫里做点善事。我入宫这些日子,发现宫里许多地方年久失修,听说还有宫人住的房舍冬日漏风、雨天漏雨,条件很是艰苦。我想,能不能拨一笔款项,好好修补一下各处宫所,让大家住得安心些?”

话音刚落,崔君尧猛地抬起了头,直直看向江映,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惠妃的目光在江映和崔君尧之间飞快地打了个转,立即明白了江映的意思,正色回道:“皇后娘娘心善,体恤宫人,此乃大功德!此事包在臣妾身上,臣妾会命人仔细勘察各处,拟定修缮章程,该补的补,该修的修,务必在娘娘千秋节前,让所有人都能住有所居,病有所医!”

江映见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高兴地说:“那就有劳姐姐费心啦!”

无论秦霜华是谁,终究牵扯着崔君尧,若是能让她吃得好住得好,崔君尧方能安心。

他们二人身份敏感,不便直接对秦霜华施以援手,唯有打着行善的名号方能惠及到冷宫。

崔君尧紧紧抿唇,睫毛轻颤,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动容。

都说人心险恶,但江映总是这样温热。

默默为他考虑,却从不戳破他心里的伤。

崔君尧平静的内心忽然泛起了涟漪,略带酸涩,却又有着别样的清新滋味。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声:“启禀惠妃娘娘,秦贵人求见。”

惠妃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

秦贵人入宫时间不短,素来深居简出,性情胆怯,几乎不与任何妃嫔有过多往来,更别说主动踏足长信宫,今日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