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闻闻!”她将金算盘举得老高,“这算盘散发出的味道,那可都是金钱的香气!沁人心脾!”

惠嫔终于舍得从算盘上移开目光,抬眼看向招财,那双平日在皇帝面前总是无欲无求的眸子亮得惊人,“人啊,活这一世,不就图个畅快!当年我能从田家那么多位小姐中杀出重围,规矩学得头悬梁锥刺股,硬是挤进了宫门,图什么?”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不就图个能关起门过舒坦日子嘛!想想看,若是嫁入寻常勋贵人家,上有公婆要晨昏定省,下有妯娌小姑要周旋,中间还得操心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人情往来,相夫教子累断腰,哪有咱们现在这般逍遥自在!想算账就算账,想抱着金子睡觉就睡觉,清静!”

招财看着自家主子满足的笑容,一时无语。

她家主子对金银的热爱简直刻进了骨子里……

好半晌,她才想起老爷夫人的殷切期盼,小声嘟囔道:“您是自在舒服了,可老爷夫人那边隔三差五就托人递话进来,让奴婢务必盯着您,想方设法在陛下跟前露脸,不能总窝在屋里焚香拜佛,不问世事。”

惠嫔一听这话,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紧张地说:“可别提这个!我足足用了两年功夫,天天焚香念经,把陛下熏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让他认定我这儿就是个尼姑庵,轻易不敢踏足,你可千万别给我拖后腿!”

她凑近招财,眼神无比认真,“你想想,如今小皇后入宫,免了咱们请安,后妃又打破了头去争宠爱,闹得乌烟瘴气。只有咱们长信宫安安静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日子多好!你千万别听外面那些馊主意,平白无故辛苦了自己,还搅了我的清静!”

招财本就不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听主子分析得头头是道,想到妃嫔们勾心斗角的模样,再对比自家主子的惬意,立刻觉得还是主子明智,于是点头应道:“主子说的对,是奴婢糊涂了。”

不过,她心里终究还存着一丝疑惑,抖着胆子问了出来:“主子……其实陛下仪表堂堂,龙章凤姿,如今先皇后也已薨逝,中宫空悬,您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更进一步?”

惠嫔想都没想,果断地摇头,“不想!况且我也不喜欢陛下。”

招财更好奇了,眨巴着眼睛,“那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这个问题似乎让惠嫔来了精神,她放下手中的金算盘,双手捧着脸颊,嘴角咧开一个毫不矜持的笑容,声音里都带上了梦幻般的憧憬:“我啊……就喜欢金光闪闪的男人!”

“金光闪闪?” 招财彻底懵了,脑子里瞬间把贴金佛像、金甲神将之类的想了一遍,怎么都觉得不对,接着问道:“主子,这世上哪有什么金光闪闪的男人啊?”

莫非主子喜欢的是金元宝成精?

“怎么没有!” 惠嫔猛地一拍桌子,激动的站了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财神爷不就是嘛!那才是顶天立地、光芒万丈的真男人!” 她双手合十,一脸向往,“若能得财神爷青睐,也算是我田婉三生有幸!”

招财:“……”

她看着自家主子无比向往的模样,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主子这“癔症”怕是华佗再世也难医……

田家世代清流,向来视钱财如粪土,府中小姐学的尽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谁能想到,竟养出个对着财神爷流口水的另类!

主子当年拿出考状元的劲头苦学宫规礼仪,在选秀中脱颖而出,就是为了逃离那个连算盘珠子都摸不着的家……

主仆二人正兴高采烈地聊着,殿门外突然传来宫女通报声:“陛下驾到!”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

“哎呦我的财神爷!” 惠嫔吓得低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账簿合拢塞到经书底下,抄起金灿灿的算盘就往屁股底下的绣垫一塞,紧接着抓起桌上的紫檀佛珠飞快地在手腕上缠了好几圈,嘴里开始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这祖宗都半年多没来长信宫了,今天是撞了什么邪风,跑我这做什么!”

招财的反应也是训练有素,迅速找出《金刚经》,一把塞进主子空着的手里,同时飞快地整理了一下主子略显凌乱的衣襟和鬓角。

电光石火之间,主仆二人脸上的兴奋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肃穆和庄重。

惠嫔低眉敛目,一手捧着经书,一手捻动着佛珠,脚步沉稳地朝着殿门口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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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三张嘴的伴读

长信宫的大门无声开启,一股浓郁到近乎呛人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崔煜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抬眼便看见惠嫔垂首肃立在殿门口。

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靛青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脸上脂粉未施,神情端肃得如同菩萨泥胎。

见崔煜进来,惠嫔微微躬身,开口便是讲经布道般的刻板腔调:“陛下圣安。古语有云,君子当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此刻既非用膳时辰,亦未到就寝安眠之时,不知陛下移驾长信宫,有何贵干?”

带着质问意味的迎接词顿时让崔煜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偌大的皇宫,佳丽三千,唯独惠嫔能让他接不上话。

若非真的有事,他此刻必定转身就走,绝不多留片刻。

崔君尧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绝不搭腔。

因为,无论是谁说话,惠嫔都有办法让他闭嘴。

跟在后面的江映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崇拜的光芒!

厉害啊!

这才是真傲骨!

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崔煜顶着惠嫔那张写着“无事请速速离去”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迈进殿内。

他目光一扫,殿内陈设异常简单,除了必要的桌椅,只有书案后铺着素色软垫的矮榻尚可落座。

崔煜径直走过去,却在落座前顿了一下,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江映,抬手在软垫上拍了拍,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这一拍,惠嫔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软垫底下可藏着她的命根子啊!

在惠嫔“狰狞”的注视下,江映怯生生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挨着崔煜坐到了软垫上。

然而她屁股刚一挨着垫子,就感觉底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很不舒服,小手也朝屁股底下探去。

田婉的心跳瞬间停止,眼睁睁看着江映的小手在软垫下面摸索,然后拖出了金灿灿的算盘一角!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