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见了?

怎么可能!

他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好,趿拉着鞋就冲向了紫辰殿。

龙床上明黄色的锦被堆成一团,张瑾伸手一摸,被子早已冰冷没人气,显然陛下已经离开多时。

张瑾踉跄着冲到外间,一把薅起靠在门边打盹的守夜太监,摇晃着问:“快醒醒!陛下去哪了?”

守夜太监被摇得晕头转向,揉着眼睛嘟囔:“陛下子时还与洛贵人饮了屠苏酒,而后就回来睡下。奴才守在门槛边,连眼皮都没敢多眨,没见陛下出去啊!”

眼皮是没敢多眨,但不知道为什么沉得厉害,竟直接睡着了……

“废物!”张瑾气得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压低声音怒吼:“还不快出去找,御书房、暖阁,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给咱家搜一遍。记得封锁消息,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太监和侍卫们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四散开来,提着羊角灯笼找遍了紫辰殿每一个角落。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御前尚仪灵卉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

“张总管。” 她福了福身,“陛下酒醒后没看到洛贵人,自个儿去了清荷殿。陛下命奴婢过来唤您,说有要事,只让您一人过去。”

张瑾听到陛下有了下落,先是松一口气,但随即又狐疑地问:“只让咱家一人过去?”

深更半夜,陛下为何独自去清荷殿?

又为何只召他一人?

灵卉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陛下许是有私密事要交代,催得紧,张公公还是快随奴婢去吧,莫让陛下久等。”

她本就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伺候了陛下近二十年。

张瑾纵然满心疑虑,却也找不出反驳的由头,只能咬了咬牙,沉声应道:“好,咱们赶快过去。”

两人一路前往清荷殿,张瑾的心却越来越沉。

宫道两旁空无一人,平日彻夜巡逻的侍卫居然凭空消失,只有他们两人孤零零的脚步声在宫殿间回荡。

“灵卉。”张瑾再次开口:“陛下……真的在清荷殿?这路上为何不见一个巡夜的侍卫?”

灵卉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声音依旧平稳:“哎呀,张总管多虑了。今日除夕,陛下仁厚,许是心疼侍卫们守岁辛苦,特意给他们放了假吧。清荷殿就在前面,您一看便知,奴婢岂敢欺瞒您?”

穿过最后一道月亮门,清荷殿近在眼前。

走进内殿,张瑾抬眼就看到皇帝穿着一身常服,一动不动地坐在矮榻上。

“奴才叩见陛下!”张瑾立刻跪地行礼。

然而榻上之人毫无回应。

张瑾试探着微微抬头:“陛下?”

皇帝依旧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张瑾霍然起身,刚要冲过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冷笑声。

“张总管急什么?” 灵卉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温婉,“陛下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 张瑾猛地回头,却见灵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正抵着自己后腰。

“张总管最好不要动,否则刀剑无眼,再伤了您。”

这时,内殿珠帘轻响,洛清如缓缓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宴饮时的华服,妆容精致,神色却极为冰冷。

“张公公,陛下只是多饮了酒,眼下睡得正沉。哦,对了,陛下睡前曾有口谕,命你即刻前往奉天殿,将传国玉玺拿来,有急用。”

“玉玺?”张瑾瞳孔一缩,彻底明白过来,陛下这是遭了暗算。

他怒视洛清如:“洛贵人,玉玺乃国之重器,岂是你能觊觎的!陛下眼下情形不明,咱家如何能信你?”

洛清如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模样,轻笑一声。

随后她手腕一翻,竟从袖袍中滑出一把匕首,稳稳架在了昏睡的崔煜脖颈上。

“张总管,”洛清如笑着,眼神却如同毒蛇,“现在,陛下在我手上,也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要是守着那块死物,就得眼睁睁看着你的主子血溅五步,龙御归天,还是乖乖听命行事吧!”

张瑾目眦欲裂,怒吼道:“洛清如,你这个毒妇!陛下待你何等恩宠,锦衣玉食,无上荣光,你竟敢勾结外人,意图谋害陛下,简直忘恩负义!”

“恩?义?”洛清如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中充满怨怼,“张总管,你搞错了,对我有恩的人从来就不是陛下。况且,他给我的,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的恩宠罢了。如果不是我长的像元后,陛下怎肯多看我一眼?”

她手中的匕首又逼近几分,在崔煜颈侧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细微的红痕,语气变得阴森起来:“你若不将玉玺送过来,我不介意在你面前,一刀一刀,慢慢凌迟了陛下,看你还如何忠心护主!”

张瑾气得浑身乱颤:“洛贵人,你这是大逆不道,弑君篡位,天地不容!史笔如铁,你必将遗臭万年!”

洛清如反而冷笑连连,语气疯狂而决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史书都是由胜利者写的,过了今夜,谁还记得真相?我不过是为自己博一个荣华富贵,搏一个不再做他人影子的未来!有何不可?有何不对?”

正说着,原本昏睡不醒的崔煜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攥住了洛清如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哐当!”匕首应声落地。

崔煜顺势将洛清如的胳膊反剪到身后,将她狠狠压制在矮榻上,质问道:“说,对你真正有恩的人是谁?谁指使你来的?”

“陛……陛下!”洛清如猝不及防,疼得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您怎么醒了?那蒙汗药……”

崔煜手下力道加重,疼得洛清如又是一声惨叫。

他冷哼道:“区区几杯加了药的酒就想放倒朕?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朕了!说!谁指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