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此刻在琴案前低眉抚弦的女子,竟然是两年前将首辅大人招为东床快婿的侯府嫡女!
这……岂不是将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太傅嫡子李阙眼锋一扫,两名侍卫当即掀开珠帘,一左一右挟着苏清璃来到宴席中央。
半幅面纱飘落下来,露出那绝美精致的脸蛋,而那面纱却不偏不倚,落在傅雪臣脚边。
李阙眯眼打量着傅雪臣,却只捕捉到一片淡漠,仿佛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与他毫无瓜葛。
李阙这才放下心来,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幅度。
“啧啧,这不是当年连碰一下都要焚香更衣的苏大小姐嘛,如今恐怕醉仙楼最下等的妓子都比你这罪奴干净,亏本公子当年还用八抬大轿求娶过你,现在看你都觉得恶心!”
苏清璃仔细回想了下,却并不记得这号人,只因她向来不喜这些靠祖荫混日子的浪荡子。
见她对自己毫无印象,李阙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觉得脸上无光。
他心中怨气更深,朝身旁的顾九霄道:“苏大小姐落魄至此,不如顾少爷发发善心,收进府里当个妾室,正好凑齐十八房小妾!”
苏清璃指尖微微发颤,嘴角却扬起一抹浅笑:“诸位大人明鉴,民女确实是走投无路才到这烟花之地,但只以琴艺糊口,若各位大人不嫌弃,民女愿再奏一曲。”
李阙眼底闪过一丝讥诮,顾九霄则笑意更深,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的心思。
“这琴音听得耳朵起茧了,不知苏大小姐可会些新鲜玩意?比如跳一曲脱衣舞,让我们一饱眼福?”
李阙刻意提高音调,惹得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刹那间,满座宾客的目光,如针般刺向昔日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想看她会如何抉择。
傅雪臣也凝视着她,他面色淡然,眸中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苏清璃胸口起伏数次,将颤抖的气息一点点捋平:“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一介琴师,并非舞妓,恕难从命。”
话音一落,周遭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微妙,不约而同地望向李阙。
被众人当笑话看着,李阙恼羞成怒:“你怎敢再次拒绝我?”
顾九霄手疾眼快拽住即将发飙的李阙:“李兄,莫要动气,想要苏小姐听话,并非难事。”
“此话怎讲?”李阙顿时来了兴致。
“李兄方才不是让我纳苏小姐为妾,我倒不介意收了她,日后李兄到我府上做客,苏小姐岂不任你差遣。”
听到两人的对话,苏清璃唇角微扬,眼底却不见笑意:“顾公子若真想纳我为妾,总该备些像样的聘礼吧?”
顾九霄冷眼瞧着她:“你倒说说,需要多少聘礼?”
“三千两。”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金枝玉叶了,只是个在风月场所供男人评头论足的贱籍罢了。”
一个被抄家又被傅雪臣休弃的弃妇,他顾九霄是疯了不成?花三千两娶个残花败柳?
苏清璃自命清高的样子可把李阙和顾九霄气个半死!
李阙拍案而起,暴怒道:“苏清璃,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本公子当场办了你!”
“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眼见李阙起了色心,对这些浪荡子弟而言,没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苏清璃咬紧牙关,决意殊死一搏。
“我看谁敢!”一直静坐的傅雪臣突然出声:“都出去。”
他语气虽淡,可字字句句隐含的威视,让在场之人无一敢违逆。
李阙和顾九霄心有不甘,可终究不敢得罪傅雪臣,只能把怒气记在心中。
“遵命,首辅大人!”
片刻后,雅阁中只剩下傅雪臣和苏清璃四目相对。
苏清璃惊讶的看着傅雪臣,万万没想到他会出手相助。
傅雪臣俯身拾起苏清璃的面纱,攥在手中:“三千两就把自己卖了,苏小姐已经缺钱到这种地步了?”
“还请首辅大人将面纱还给民女,民女还需到别的包厢弹琴。”苏清璃目光低垂,与他泾渭分明。
“就在这弹。”傅雪臣冷冷道:“我出十倍价钱。”
苏清璃自然不可能和钱过不去,更何况她如今迫切需要钱。
很快她就走到琴案前,待坐下后,淡声问:“首辅大人可有想听的曲子?”
傅雪臣目光牢牢锁住她,眸色幽深难辨:“自然是你最喜欢的那首《凤求凰》,听说是一首生死缠绵的曲目,你我好歹当了两年夫妻,我竟从没听苏小姐弹过。”
苏清璃指尖一顿,《凤求凰》的曲调是她和谢凛渊在梅林初雪时共谱的。
自从他离京戍边那日,她便再未碰过这首曲子。
罢了,她和谢凛渊早已是过去式了。
她想了下旋律,指尖落在弦上,泠泠七弦音,似春风拂过寒潭,荡开层层涟漪,连烛火都温柔下来。
在袅袅音律中,苏清璃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傅雪臣身上,却见傅雪臣的视线也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