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1)

哪怕是很微薄的声音,割据沈韫耳畔便有些清晰起来,难以控制地想到几许画面,脸上一热,终归没有坐下,而是局促地定在门边,尽力让雨声盖过旁的。

柳伏钦打里间出来便瞧了这样一幕,不由笑一声,踱到榻上坐着,双手撑在两边,有些懒洋洋的姿态,“你最近怎么这样容易脸红?到底在想什么?”

嗓音由远飘近,藏着笑,极具揶揄。

沈韫听了指节一屈,抓着袖子侧身,仿佛面门思过的模样,“……我在想,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着急走?”柳伏钦嘴角轻压,突然起身行到她身后,捉她胳膊,“我才把你拐回来,不能多留一会儿?”

手上力气将沈韫扳正,低着脸,颇有几分不满足地看她。

今日他与太子殿下谈了许久,从东宫回府时,正好是可以去画院接她的时辰。大约相处越长,他便越忍不住想要见到她,希望她能时时待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刚才抬足,便记起昨日她言明不让他去,遂于府中纠结良晌,见雨势愈大,到底持伞出门,恰巧遇上她的马车。

房中尚未掌灯,天色一霎黯淡下来,幽幽罩在二人身上,将距离熏陶得暧昧了些。

沈韫有意打破,掰开他的手绕到一旁,满脸质疑地审度他,“你也知道是你把我拐过来的?我还当你送我回府呢,谁承想,回的是柳府。”

听她抱怨,柳伏钦弯唇一笑,到案边径自落座,支颐望她道:“很快你就得天天跟我回府了,权当提早适应,不好么?”

这是十足的调笑了。

他们的婚期定在七月,不算远,沈韫只听父母与她提起,再未当旁人之面议论此事。

平心而论,她很钟意他,觉得他是此间仅有,错过了必定抱憾终身,但她并不急嫁,甚至想在家里多待两年,享受她的“女儿”身份,无拘无束,亦不用再学什么新的规矩。

自打母亲教导她一些待嫁事宜,这些想法都变得虚渺浅淡,应接而上的是另一种畏怯。

此时闻他逗趣,沈韫的脸色又赧又窘,不知该如何答复。

柳伏钦却爱极了她这般情态,有心捉弄,“你若不喜,其实我也可以跟你回去。”

语调低轻,风味如一盏玉浆,很有些醉人的作用。沈韫眼神微乱,轻声反诘:“你还真想入赘?”

柳伏钦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慵声附和:“如果这样才能娶到你,也不是不能考虑。”

什么样的混话,沈韫都听他说过,现在这句却是超凡脱俗,完全超越了她对他的了解。

凝目睐他一会儿,赞了句:“我相信你对我是十二分用心了,不过入赘一事,恐怕你爹爹不能答应,还是作罢吧。”

瞧她一本正经与他分析,柳伏钦的嘴角就没下来过,笑声朗朗,半晌才说道:“真是多谢你,阿韫,处处为我考量。”

沈韫听着颊腮一红,咬了咬牙,最后扯一抹笑,笑得很勉强。

柳伏钦不再逗她,目光一转,瞩了会儿她打湿的裙摆,问道:“你要不要换一件?”

“换谁的?”她顷刻吊眉,心知这里没有她能穿的衣裳,于是添一声:“反正湿得不多,我可以忍。”

柳伏钦心疼她,却不舍得叫她走,默了默,起身到橱柜中取了一件薄氅,折回来,把她荏弱的肩披住。见她久站门边,复扣上她的腕子,将人拽到薰笼前落座。

“你素性畏寒,别再着凉了。”

他的氅衣有浅淡的香味,弥漫周身,像被他的怀抱包围起来,很温暖,很舒服。

沈韫点点下颌,一副乖顺的样子,望着他的脸,忽而提起:“长涣哥哥近来安好?母亲很挂念他。”

问得柳伏钦沉默,眼睛晦暗地瞥到窗台,念及二哥,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伤神。

北地的刀锋早已将他训练成一个剽悍猛将,他谨慎,却也利落。自他把举事之心展露自己,已近半年,迟迟未有动静,不知应当庆幸他没有置柳家不顾,还是忧心无人看见他的图谋。

柳伏钦良久不语,沈韫亦不催促,大概知晓他们兄弟之间存着不可告人的要事。

半顷,他垂了垂睫,唇上还挂着笑,“二哥很好,劳伯娘惦记。”

话罢抬起眼,不欲让她被他的情绪传染,笑问了声:“你说伯娘是更关心二哥,还是关心我?”

沈韫打量稍刻,虽不知他为何不敢与她倾吐,却善解人意地体谅了他,佯作叹气道:“你成日往母亲眼皮子底下蹿,她应该觉得烦了,每回问我都是关于长涣哥哥,半字未分于你。”

“当真?”柳伏钦乜她一眼,“是你这么想吧?”

他噙着一点狡黠的笑,目无避讳地在她面庞梭巡,随手捞起一杯温水,喝了一口,喉间滚动的模样让沈韫无故慌张。

立时错开视线,“你少污蔑我,我的话句句属实。”

柳伏钦认准了她在撒谎,瞳眸悠悠望她片刻,进而一笑,“你看着我说,我便信了。”

沈韫哪里肯,却十分顾及面子,桌下的手轻轻一捏,刚才对上他的视线,就有些败下阵来。

柳伏钦追逐她的目光,“怎么不说了?”

她逞强道:“是不是我这么想,你心里门清儿,何苦问我?”

就这一句,他又低笑起来,撑脸看她,“我不清楚,你得告诉我。”

他那双眼睛好像长在她身上,分明只是看她,却叫她感觉哪儿不规矩。

适逢雨歇,她挪了挪裙摆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淋了雨,还是要驱一驱寒。”

“我送你。”柳伏钦随她起身,话方出口,便闻她道:“不必了,就几步路。”

临至门下,她又停了停,转过背,神色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叮嘱他,“记得喝碗姜汤,柳三公子。”

他笑了笑,掠开她一缕碎发,“知道了,我先送你。”

一场雨过,晴丝袅袅,春意缠绵。

汪常寿的案子在京中闹得盛大,皇帝原是用他当一把刀,既不称手,便易之,由得贵妃去闹,西厂去查。这么一下来,百官见了皇帝之态,更是纷坛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