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1 / 1)

她的日子一向是洺宋替她算计,这月晚了些,本该是今日的。可无论如何,他怎会知道?

二人的声音不高,但观其举动,沈延宥徐徐反应过来,忙将螃蟹撤下,有些像犯事了似的站在案旁。

上回沈韫行经腹痛,他还小小教训了一下柳伏钦,指责他带沈韫吃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听他向他请教,便讲了句,姐姐这事儿每隔二旬一次,吃不得凉。

柳伏钦收回手,没和她解释。

沈韫百思不解,错愕之余有些不敢看他,闪避目光道:“不准记了。”

话罢,恍觉待不住,旋即离座步出房门。

她走后,沈延宥迈腿坐了回去,朝柳伏钦瞟一眼,“伏钦哥哥,你还吃么?”

原本留下就是因为沈韫,现在人走了,他自然一并请辞,起身说道:“那本图谱我看过了,等得空再与你细说。”

沈延宥了然,这是要去找姐姐了,将下颌一错,送他到洞门下,适才返身。

于月中,弹劾汪常寿的奏本再次纷至御前,铺天盖地堆满御案。所弹之事,与前几回大体相同,指汪常寿滥用职权,贪受污贿,请求皇帝下令严查,勿被妖妃蛊惑,任此心术不正,丧失德行之人身居要职,祸乱朝纲。

后事便如柳伏钦所料,李矩未再出手,西厂将汪氏罪状罗列,皇帝罢免其官职,下狱待审。

沈韫初闻这个消息时,正身处画院,听周遭画师掩声议论,道世事不过如此,前一刻还辉煌恣意,下一刻便是桎梏加身,这般大起大落,还不如安稳活着,少受一些折腾。

压低的话语在室内转圜流动,阗得空气都有些闷沉。

沈韫推开窗,倚沿站了一会儿,原以为汪常寿落魄,她心里会很痛快,可这日当真来临,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的情绪,反而淡淡的,说不上来。

但不管怎样,总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至少她的生活里不会再有一个随时可能攻击她的隐患。想到此,眉尖轻蹙了下,似觉得可笑,抬手将窗户半阖,踱回画案。

熬至下晌,沈韫从画院出来,天穹阴暗,瞧着有落雨之势,不由加快脚步踏入车厢,与洺宋问起可有备伞。

便见她摇头,含着些自责之色。沈韫默了下,宽慰道:“无妨,画院离府不远,雨还未落呢。”

此言坠地不久,车盖上就响起匝匝雨声,像重物抨击绢帛,啪嗒、啪嗒,颇有几分韵律。

沈韫攒了攒眉。

待马车停至沈府,她留于车内静等。移时,门板上传来几声轻叩,当是下人执伞过来,遂躬身出了马车。

斜飞的雨线飘落几滴到肌肤上,冰冰的,头顶遮着一把兰苕色竹纹绸伞,心觉眼熟,不正是先前她送与柳伏钦挡雪的么?

思绪至此,垂下眼睛一瞧,才发现马车下站着的不是沈府之人。

柳伏钦高举伞柄为她遮雨,一身常服未换,大片衣袍暴露雨中。他素来注重修饰,一点儿不端都会认真调整,眼下这副模样,却是与之全然相背。

沈韫微怔一瞬,忘了动作,就瞧他勾唇,笑容里带了点少年气,与她调侃:“好看么?还不下来。”

? 第 119 章

雨声淅淅沥沥, 沾惹轻寒地将男子声音送到耳边。

沈韫不及回话,快步从马凳上行走下来, 右手搭进他掌心里。落地后, 他换了只手撑伞,左袖一挥将她揽入怀中,伞面倾斜, 护着她朝柳府行去。

路上细雨茫茫,石板被水溅得光滑,及至廊下, 水渍轻浅,被脚印踩着四处分游。

柳伏钦放开她, 雨水顺着袖角往下坠落,嘀嘀嗒嗒布了一地迤痕。

沈韫看了一眼, 破天荒地跟上来, 将手伸入那片衣袖。微凉的触感使他一怔,偏过头, 似乎惊讶地回视须臾, 动了动指尖, “有水……”

未及擦拭,袖间水珠不断向他掌心延汇,整只手都是湿漉漉的,沈韫这时牵他,不会难受么?

思想的功夫, 她忽然握紧了些,指腹挪动, 像是帮他拂去拇指上的雨露, 又像单纯摩挲着, “无碍。”

柳伏钦顿了下,随即将她牢牢攥紧,嘴边剔一丝笑,“今日是怎么了?”

她素来不爱在人前与他表现亲熟,眼下一反常态,虽然疑惑,却也十分欢欣。她能主动靠近自己,大抵是这些天最令他快乐的事。

沈韫抿一抿唇,目光照着那副扩挺的肩。

从下车看见他,到被他拥在怀中进府,她的心绪一直不宁,仿佛大事小事,只要有他在,她永远可以放心地受他护宥。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隐隐觉得,她对柳伏钦的感情好像比她认为的更深。

“柳伏钦。”沈韫倏然开口,等他望过来,她又无话了。

柳伏钦不明就里,稍稍拢了下眉,未几,倒是先问:“昨日说了我去接你,为何不让?”

闻言,沈韫恍惚一刹,适才从偌大的漩涡中脱身,如实回道:“不想总让你等。”

柳伏钦始料未及,眸光稍转,像是随意找了一句话,“身上没淋湿吧?”

话音甫落,自悔失口地阖了阖眼,眉峰紧锁,将头扭回去不让她发现。

便听一声低笑,蕴满轻快,“你还是顾虑自己吧,湿成什么样了……”

登时叫他挑眉,掌心一收,将她拉近些许,撇眼看她,“我是为谁?”

沈韫仰唇笑着,顺其心意认错,“是是是,都是因为我。”

说话间,已至栖云院,沈韫停在廊庑下,撒开他的手,“你赶紧换衣裳,我在外面等。”

“不用。”柳伏钦牵回来,作势要往里迈,“进去等。”

“那怎么行?”沈韫一惊,稍微想到自己撞见他沐浴,那健硕的身躯便长存眼前。中衣沾着水,半干半润,隐约绘出里面紧实的肌肤。

她眼睫剧颤,再一次挣脱他,却被他握住肩膀推进房内,轻巧驳着:“怎么不行?外面凉。”

甫一入内,柳伏钦叫楚铖拿了衣裳过来,让她先坐,随后走到屏风后头,窸窸窣窣把湿衣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