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1)

待要启口,不防门外进来一声通禀,稍刻,沈璿与解寅先后入内,几方皆是微怔,全未料到屋里会有另一个人。

沈韫因为玉梳一事,称谓上便把人叫远了,起身见礼道:“父亲,解公子。”

这一声听得柳伏钦眉梢微挑,转瞬染上一分明润的笑意,随她之后问礼。

沈璿未多时便平定神色,淡淡颔首,倒是解寅,他额心轻褶,少顷才与他们还礼,眸色端凝在沈韫脸上。

宋氏见场面稍显尴尬,忙招呼沈延宥往旁移个位子,到柳伏钦边上去,继而对解寅说:“快坐下吧,怎穿得这样单薄?京中还是比南方冷些,如此可抗得了呀?”

方才截断视线,回她道:“是,我已习惯了,不打紧。”

落座后,小辈们俱不言谈,等上头问到自己,才搁下碗箸回应。柳伏钦见炒鱼离沈韫稍远,几次接过她的碗帮她布菜。

解寅看在眼中,她那腼腆的模样似乎头一回展露,低声与柳伏钦说着什么,大概是叫他别做了,她可以自己来。

过窗的晚风掀扇灯火,摇着一点发闷的光堵进胸怀。解寅垂下眼,一场饭吃得如同上刑,待终用罢,他在洞门外唤住沈韫。

及此,柳伏钦转了靴,冷淡地睨过去,瞧他走上来,先是低头望了沈韫一下,复与他道:“我有些话想同阿韫说,柳三公子可否回避?”

他对沈韫的独占之心一刻不曾削减,自是不愿的,但见她目含询问地看过来,仿佛他不答应,她便立马辞却,顿时又犹豫了。

沈韫却很果断,瞧他不言声,心下了然,不想刚一开口,他就辄身行到游廊上,背欹廊柱闲闲地等。

已入春,风比冬日轻柔,广袖在吹拂下微微簌晃,伴着稍沉的嗓音归落。

“阿韫非要与我划得如此生分么?”

解寅站在沈韫面前,阴影罩了她一半,如往常一样,不会用半点儿寒霜的腔调质问她,但那缕不为人知的跃动在悄寂下分外响烈。

一如她那声“解公子”。

沉甸,刺耳,好像他只是一个从不相干的人。未知他听闻沈永病故,立即便想到了她,有许多话想和她说,可见了面,竟被拒得这样远。

沈韫近距离听见他的声音,心头微涩,她不擅长对熟稔的人道任何冷情的话,可是如此优柔,她很不痛快。

解寅未得她答复,到底软下眉眼,重新问:“这几月,你好不好?”

“一切都好。”顿了顿,在他的注视下终归多了两字,“你呢?”

解寅点了点头,大约笑了下,“挺好的。手头事满,便也不会成日惦记京中。”

紧着便有旁的话涌至舌尖,对着她,究竟没能出口。

沈韫缄默一会儿,稍微扭头,便能瞧见廊下那道高劲的脊骨,她调回脸,兀然与他提起,“除夕那夜,兄长问我看见什么了,我没说,其实我是去追柳伏钦了,我不想让他认为我和兄长之间有一点丝连。”

她的话在直白中掺杂委婉,对父亲的心意是模糊的,但对自己,她很坚定,“我不清楚父亲是怎么想的,又是如何与兄长说的,只是我的事情,父亲做不了主。”

话音甫落,她没再等他回答,只是略施一礼,朝柳伏钦的方向阔步而去。

镶在白墙上的漏窗滤进一块块暗昧的影子,随廊下灯火掩映,绘人衣袍。

柳伏钦抄手靠着廊柱,面颊轻偏,余光扫到沈韫,便罢手直身,静静望着她来。

她的步伐轻稳,一只脚蹬上台阶,忽而止住,两手背在身后仰起脸来打量他,月色将她的容貌晕得柔美,语调里混着浅笑。

“不生气吧?”

是他自己让的,当然不该生气,可仍旧暗暗地想,说几句话用得了这么长?他都在廊下不知数了几个数了,她怎么才过来?果然是对那位“解公子”狠不下心,不知道迷途而返吧!

突然就很后悔让他们叙旧,但能怪谁。柳伏钦唇角略沉,眉梢也微微拧起,深邃的面孔在几盏灯笼下颇有些晦涩。

沈韫有点儿迷茫了,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不由得再上一层石阶,眨了一下睫毛,瞧他迟未言语,倏尔一笑。

“不会吧,柳伏钦……这就生气了?”

? 第 94 章

非要说生气, 似乎不太贴切,他觉得应属郁闷。从入沈府到一起用饭, 他都计划要与沈韫温存温存, 看她是否如面上所表,可以放下了。

谁想半路杀出一个解寅,吃饭的时候他已费尽心机装相, 一边在长辈面前约束爪牙,一边明里暗里霸占沈韫。终于熬到饭毕,以为再无阻碍夹在他们中间, 解寅又横一手,这会儿和善的心都凉了, 只想把人绑了给他送回南方。

但那些终不过是心里诞罔不经的想法,他不愿沈韫作难, 可真瞧着她与解寅独处月下, 他都不敢看,稍偏一点目光也只是为了能在她过来时, 立马察觉。

眼下被她打趣, 柳伏钦眸色微深, 思索半晌竟难以遣词。

沈韫等了一会儿,见他有些闷闷地望向自己,到底收匿玩笑的心思,往上拾步,伸手去牵他。

才碰到他的袖角, 便如一溜烟从她手边滑落,抓了个空。一抬眸, 是他撤退半步, 莫测的眼睛垂过来, 有一泓暗泉轻轻压着。

沈韫黛眉轻锁,试探着往前。

她近一步,他便退一步,身影把漏窗上的光线折了折,将那点儿可怜的耐性一齐折碎。

廊下暂无旁人经过,安静得可以听见灯笼晃悠的声音。沈韫定下脚,视线描摹在柳伏钦身上。

他是在和她玩吗?

原本无可考证,但见他眼里隐约噙笑,忽然明朗过来。暗道他真幼稚,却思及什么,唇畔微勾,一步步上前。

“你这样走不累么?”

说话的同时,脚步略停一下,隔了半会儿才朝前闲懒地踱,仿佛在体贴他。

原想听她说点别的,怎料她端出一副成熟迁就的态度,倒显得是他无理取闹,登时觉得没意思,负手立在那儿,剔了剔眉。

沈韫计谋得逞,适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去,学他背着手,声声揶揄,“三公子,你的气性怎这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