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不多时,洺宋行回来与她轻禀,“姑娘,收好了,您在书房画吗?”

昨夜她守在门外,听见一阵暗昧含混的声音,虽不太明白,却能猜到一些。

沈韫得她问,心亏似的扇了下睫,捉裙踅回去,“嗯,就在这里,把门敞开吧,到了时辰记得喊我。”

洺宋应声,替她铺好纸墨,挽袖在一旁窗下点茶。待下晌申时交至,便提醒她该去瞧老太爷了。

昨日席面阗咽,老太爷一贯避着,她仿有顾忌,送完柳三公子又径直走了一趟思兰院。一如前两日,她去的时候老太爷已经歇下了,是以今日特意掐在晚饭前,卷着新作的画提足而去。

到门上,朔风一吹,几近深凉地吹来一张难为情的脸,“可是不巧,老爷子方才睡下,小姐有什么话不如说与小的,等老爷子起身,小的即刻替您传达。”

“睡下了?这个时辰?”沈韫挑一挑眉。

那人略微颔首,“打除夕夜起,老爷子身上就时常乏困,许是叫那晚闹的,现今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不,晨起尚有精神和周叔手谈,午晌吃完饭没多久,便犯起乏来,勉强坐一坐就歇下了。”

言讫顿了顿,觎她道:“小姐是有急事么?”

沈韫稍作思忖,答他没有,继而朝院中遥望一眼,到底扣着眉头辄回石径。

走在路上,思及初一于庖厨所见药饵,还有祖父这几日跟往素偏差的作息,心中大感疑惑,兼知他原有计划要回澄州,且不单单像是为了怀念祖母,沉吟许久未决,只得又转步去了东院。

打帘折入卧房时,听见沈延宥在与重安重宁嘀咕什么,绰约讲了曹六两字,瞧见她来,稍微惊了下,把盘着的腿从榻上垂落,趿鞋向她问道:“姐姐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要吃茶吗?”

沈韫站着没动,目光凝着看他一晌,“我可能又得唐突你。”

沈延宥闻言止步,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真听她说完一席话,脸色随即垮了几番,犹斟酌着声口劝。

“姐姐,不是我说你,上回你疑心祖父不在,还不是一场虚惊?祖父就是累了,你让他老人家歇会儿,未必就能不见了去。”

“不一样。今日初四,城门已开,若祖父着急回澄州,定是今日。”

她来时仔细想了很多,祖父是因为他们游说,这才将离京的日子拖到年后。正月头三天,城门关闭,所以祖父没走,但这三日里祖父不是安歇就是与父亲在房中谈议什么,全未给她间隙见上一面。

她不知道祖父为何如此,但她越来越有些急了,如果祖父真的不告而别,她该怎么做?

沈延宥辨其言语意思,本闲散的一颗心骤然悬提起来,转念又想,祖父若要走,怎会这样悄无声息呢?上回他们业已谈了一次,祖父不至于怠忽他们的心意,不辞而别。

遂把心塞回原处,一壁开解她,“祖父不过去趟澄州,又不是不回来了,姐姐这样慌忙做什么?哪怕祖父当真走了,左不过等几月,再能见到的。”

沈韫没有告诉他在庖厨察到的迹象,未敢说,生怕一出口便会成为事实,可她一肚子仓皇忧虑,见他不大上心,便丢下一声:“成,我自己去。”

越墙翻檐这种事,她小时候也没少做,虽然是在柳家三位兄长的带领下才做成,好歹算有经验。

沈延宥瞧她旋裙一副坚定的作派,迟愣一瞬,终究把心一横,撩起衣袂跟她在后头喊:“好好好、我帮你!我帮你!”

那厢一抹曛醉红霞在陌巷尽头斩落,灰朦的天色下,柳伏钦攥拳立在分道口,望着前面孤零的石板,咬了咬牙。

上午他念着二哥的事,用罢朝食就往秀宸院踱步。谁想跨入房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头错身出来,他稍稍留神,只瞥得一面侧脸,可那身锋利的气度总叫他觉得熟悉。

驻足思想片刻,卒然记起那人是二哥从疆场上带回来的,没有名字,行迹也跟这无名一般,飘乎难测。既不在秀宸院当值,为何会出现在二哥房中?

乍然惊起他满腹疑思,只喊上楚铖,想也没想便追了过去。

一经出府,像是一尾狡狯的鱼,七兜八转,不知绕了多少蜿蜒曲折,竟让他和楚铖两人都跟丢了。

此时浓云密布,颇有几分下雪之势。楚铖仰头看一眼,走上前询道:“公子,咱还找吗?或是先回去,等他归府,您再直截问他?”

因立在柳伏钦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瞧他的背影有些艰涩,便清楚他必定不悦了。

二公子素来蛰居,若想与人接触,谁能说其中没有帮手?公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却在他手中生生溜掉,这种感觉大概很挠心吧?

不等他开言,徒然有一卷狂风怒号而过,紧着拍出一些混乱的响声。柳伏钦徐徐松手,转过身来,支使楚铖去套一辆马车。

回途的路上果然落起小雪,细密无声地往车盖上砸,偶有几粒飘进车厢,带着蜇人的寒意。

柳伏钦饧着眼,背后欹贴木靠,头微微仰着,外面明盛的光透一段搭在他的眉宇,劈开些无力委顿的姿色。

片时,马车经过竹松堂,一角荒败的阴影在他眼前克化,轻易想起昨日汪常寿口中狂言。心思一起,又挂念沈韫,直身撩开帘子,“你寻的那人可靠么?”

楚铖蓦然一愣,思索良久,方才反应他问的是先前雇来保护沈韫的人。却不知该怎么回他。

论身手,那人是堂中一等一的高者,扔在京城里找不出几个对手。论作风,亦算谨慎有条,每隔两日便会传信与他报一字“安”或“无”。

用他已久,尚未出过任何差池,公子突然一问,是在担忧什么?

踟蹰不定,待要发声时,复闻车内传出一句:“你亲自去吧。”

令楚铖恍惚半晌,回神后紧锁眉峰,一行驾车,一行急迫道:“公子不可,您身边需要人伺候,您也从未散遣过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您不豫?”

柳伏钦郑重起来,“比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我更信任你。”

楚铖惶恐的心又涨出一丝不忍背离的情绪,犹豫一会儿,闷声应是。

甫入府内,管家趋步上来禀:“三公子,沈小姐今日来过府上,是为寻您。”

柳伏钦眉梢微挑,停下身往对面回顾一刹,“她有说是为何事?”

“不曾。”管家忖度须臾,回想下晌沈姑娘略显沉重的表情,续言道:“不过她似乎惘然的样子,见您不在,便拿纸笔给您留了一封信。”

闻及此,柳伏钦心口一凛,眼色都遑了两分,“在哪儿?“

? 第 82 章

却说沈延宥翻进沈永房中时, 哪还见半点儿人影?屋内陈设简洁如新,日光照进来, 似要将这儿的一切完全隐没。见得此状, 沈延宥着实慌了一刻,忙回沈韫与她一同商量。

亭廊下,沈延宥摁着掌心反复搓捏, 忽然松开来,“不行,我得去问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去。”沈韫喊住了他, 眉目落沉,“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