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盐不进的老匹夫!沈璿攥了攥拳,圜现一丝刻意的笑,念及沈韫,神情稍敛。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他还是有点清楚的,绝不会做下失格出圈儿的事,但纵然如此,终归不愿让不相干的下人引路,遂咳嗽一声,“那就劳烦柳尚书陪我去令郎那儿瞧一瞧吧。”
“现在么?”沈韫睁着一双清美的瞳眸,淬满惊疑地望着柳伏钦,什么时机不好,偏是现在?他是没听见楚铖与他通禀吗?
胸臆中一颗心胡乱鼓跳,似乎要蹦出来,一种怪异的情绪漫上身体,几欲将她吞噬。
柳伏钦听见了,只是不想管,贪恋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且自私地想要更多。
掌中的柔荑逐渐温热,他愈发握紧,目色深深地罩在她身上,叫她无处可逃。
沈韫有些着急了,睫影轻颤,“我不会……”
话声消弭,柳伏钦抚上她的下颌轻轻摩挲,拇指似有若无地压过她的唇角,没再有过分的举动。
沈韫病着,他不想欺负她,但不知何故,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后,越来越忍不得……那目光带了点侵略的意味,随他指端扫过的地方都像烧沸什么,沈韫心头一烫,低声喊了他。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犹豫的嗓音:“公子?老爷他们就快到了……咱们还迎吗?”
如一缕幽风杳杳旋拂,摇曳到屋内使人清明了些。
柳伏钦松开手,握住她的肩膀带她起来,视线往里面侧了侧,“去床上。”
“什么?”沈韫不敢相信她的耳朵,犹如触电一般。别提目下是何场面,就算空无一人,她也断然不会碰他的床。
柳伏钦知道她误会了,却没太多解释,牵着她朝里面走,把床上倒扣的书收至一旁,温然道:“放心,我不会害你。权当小时候来我这儿躲人,安静待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说着,将帐帘从月钩上取下,重重迷雾似的,遮住了那阕呆怔的身影。复理理衣襟,返身踅出门去。
正赶上柳仲荀与沈璿打院首进来,官袍未褪,像是骨子里散出威严向他蜂拥而至。
柳伏钦略整仪容,含笑道:“父亲怎么来了?”又偏几寸,对沈璿应酬,“沈学士。”
他身后的房门朝两边开敞着,里头家私一览无余,墙上有几幅字,书案文器铺立,最角边还有一只青白釉梅瓶,至于座屏后的风景,便是窥不着了。
他们为何会来,这得问沈璿,“来瞧你是否金屋藏娇”的话,柳仲荀可说不出口。
好在沈璿也要点脸,只淡淡道:“我家延宥可在你这里?”
“沈学士没碰到吗?他刚才出去。”柳伏钦从容答对,面上不见一丝紧张。
在别人后生的房屋前隐隐窥顾,到底不成样子。未来得及应,倏又瞧他启唇,“沈学士与父亲可要进去坐?”
如此邀君入内,可见他毫无隐瞒。但沈璿不是一个会轻信的人,直面看他片刻,观那张润玉般的面庞雕尽坦荡,默了少顷。
转而笑一笑,话里有话,“不必了,延宥既已归府,我自寻他便是。突然前来,惊扰你了吧?”
柳伏钦说没有,“我正待往书斋找几本书,原是要出来的,算不上惊扰。”
沈璿哦一声,半晌宽了眉宇,“好,你去吧。我也走了,与你父亲再多说两句。”
他一离开,楚铖自然将门阖拢。
长风还冷,凉瑟瑟地游人衣间,上头补子仿佛活了似的,张牙舞爪,负隅顽抗。
柳仲荀寒目一挑,皂靴笃笃地往院外慢行,“若要讲些头脑昏庸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虽不在宫里,我这座小庙也没有你以为的那般坚不可摧。”
皇上不是瞎子,耳目繁众,难保他的言行不会在一个走神间戳到万岁爷的眼珠子里,凡事谨慎些总不会错。
沈璿并非不懂,而是瞧他不显山露水的态度,有些微疑忧,“子才兄就没听见什么动向?”
“要有,我也不会同你说。”柳仲荀单刀直入,完全没顾念半分同僚之谊,只觉得他烦得很,欲早些请走这尊大佛,“你家姑娘不在这儿,可以安心了,我打发人送你出去。”
沈韫刚被柳伏钦推到床上,整个人都是发懵的。在她所学的教条里,这一幕实在于礼不合。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别男女的小姑娘了,未出阁前怎能无忌地上男人床榻?
突如其来的境况劈碎了她的认知,无助地想把它们缝合起来,但事实如此,她不得不认。
纱帐外是渐渐趋远的脚步声,蓦地惊醒了她,手足无措一霎,忽然把腿也抬上,一骨碌窝进被子里,再不动弹了。
鼻息间全是柳伏钦身上熏的香味,不依不饶地缠着她,心跳一时紊乱,后悔地想自己为何要来?
在她被父亲唤住的那一刹起,她就很不安了。这种不安是没有凭证的,却格外准,现下应验在她身上,平白有些撞了南墙的感觉。
未过多久,听见吱呀一声,房门紧闭,她不经思索便欲起身逃出这个烫人的囚笼。可是甫一将脸冒出锦被,复又浮现一点怔忡来……如果他们还在,她不是白藏了么?
所以柳伏钦跑回屋时,一切还是原样,除了床上不再有明显的人影,让他堪停一下。
继而走过去,撩帐探身,弯下腰掀开被子,即见一个素面天然的脸露出来,情绪在她眼中几度变幻,见是他,不由得放松几分,微微张了张唇。
憋闷久了,呼吸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叵耐她不想在这张床上躺着,忙不迭撑着手肘半坐起身,头发有些凌散,嗓音也是洇润的。
“……他们走了?”
柳伏钦垂目看她,本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床,因为她的缘故,充满旖旎。
无可避免地,身体上有些汹涌的蠢动,唯恐让她发现什么,端直腰退开一丈,转背滚了滚喉咙,吐纳无法平坦,勉力咬出往常的声音应对,“走了。”
沈韫没去纠察他的退让,下床攒了攒眉,“你这儿……给我踢脏了。”
她来不及脱鞋,就是来得及,也不敢脱。
柳伏钦沙哑道:“不妨碍,叫人换了便是。”
随后便无话了,沈韫觉得待不住,想要走,柳伏钦第一次不愿留她,好像她在这房中一刻,他便按捺不住那些绮丽的欲障,近乎把他烧成灰。
那碗驱寒汤终究没有喝成,下人送来的时候,柳伏钦正立在窗畔,未发一语,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身心在经历怎样的拨乱反正。
归到墨毓轩,沈韫克制地掌控自己,不去想方才的任何画面,打算忙碌些,先换件衣裳给母亲问安,再去书房延续未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