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及说什么,门就被敲响,外面?的人恭敬提醒着准备下船,还问孟董行动不方便,是否能?进来为他整理。
梁昭夕马上说:“不用了,有我就可以。”
她精神格外足,利落地下床,弯腰扶住孟慎廷手臂,他看她一眼,目光很深,唇边勾了点似有若无的弧线,拨开她单手独自起身,拾起床尾准备好的新外套给她罩上,把背后的大帽子扣上她头:“管好自己,我还不至于要你?操心?。”
梁昭夕扯了扯帽子,以免挡住视线,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肤色奶白?,唇恢复了一点血色,透出潮红。
她才不管他说什么,跑过去拿着他大衣,展开披到他肩上,把伤臂严严实?实?护住,才抓着他手仰脸笑?:“我就要管你?,你?大不了推开我,你?推一下我哭一场,我猜你?不舍得”
外面?响起鸣笛声,船已正式靠岸,梁昭夕打开门,回?身要牵他出去,孟慎廷反手把她扯过来,遮进宽松的大衣里。
他身上淡淡药味和沁骨的森然霜雪气交叠,她头重脚轻地撞进来,心?陡然跳得发?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要跟他挨近就脸烫耳热,胸骨里揣进了几万只发?疯的兔子到处乱碰,她很想看他,又莫名不太敢看,悸动得快窒息发?昏,还要故作冷静。
明明什么亲密疯狂事都?做遍,她现在怎么像个刚开窍的十八岁学生。
梁昭夕低着头,手指碾得有点麻,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轻声问:“下船以后,去我家?”
孟慎廷垂眸注视她。
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她第一反应是他嫌环境不好,虽然事实?如此,她那间小出租房跟孟先生实?在不搭,可她也?别无选择,只能?怪他眼光差,既然他选了她,就得跟她去住小房子,睡小床。
她硬撑着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了,我这样说不对吗,我要追你?,当然想要你?跟我走。”
孟慎廷扶着她后颈往上抬了抬,半掐半抚,让她底气不足错开的眼神必须看向?他,他盯着她问:“为什么要追我,不是已经追过一次了吗。”
梁昭夕听?懂他深意,鼻腔浓重的一酸,睁大眼睛防止变红,迎视着他坦然说:“因为上次我骗你?,算计你?,利用你?,我想全部推翻重来,给你?真的”
孟慎廷静静望她,深黑的瞳仁逼进她最深处,他斩钉截铁打断:“我当初说的每一句对梁小姐没兴趣,也?都?在骗你?,实?际上的我,时刻渴求你?亲近我,需要我,哪怕是玩弄我。”
他不给她插言的机会,兀自继续:“我故意收敛,拉长你?耗费在我身上的时间,想让你?晚一些,再晚一些放弃我,我也?算计了你?。”
梁昭夕怔怔,孟慎廷五指揉着她发?根,掌住她后脑,固定着她不稳的视线,让她听?他,看他:“我纵容,引导,推着你?走上歧路,用从你?身上窃取到的被爱感,来延续我的人生,我也?利用了你?。”
她鼻尖眼角涌上浓重的胭脂色。
孟慎廷微微俯身,跟她额头相抵:“我们这样,算不算扯平?过去所有的,我跟你?彼此相抵,一笔勾销,那么你?要追我,还有没有其他理由。”
梁昭夕含着温甜的泣音:“我需求你?,想要你?,我爱你?。”
孟慎廷吐息隐隐颤抖,指尖拂过她簌簌的睫毛:“理由通过,但我更需求,更想要,这一辈子,我会一直更爱你?。”
他眼里风雨如晦,想把她奉上高台,又想握紧含吮,声音蛊人的低沉。
“所以梁昭夕,这一次,换我追你?。”
第78章 78 患得患失
梁昭夕在赶来沪市登船的路上, 就?已经焦炙地?想过几百种再次追他的方式,她猜测了他很?多反应,唯独没有预设过他会反过来追她的可能。
满腔亏欠的是她,做错的是她, 一直在怯懦退缩的是她, 她该吃苦头才对,有什么资格再享受他这样的溺爱和偏心?。
她愣愣盯他很?长时间, 到船上的提示铃响完一次又一次, 她才终于绕过困住自己的死角,彻底破泣为笑。
走?到今天,她怎么还?会自我怀疑?孟停无条件, 无底线爱她,就?是她在他面前永恒不变的资格。
他赋予她挣扎胡来,做尽坏事还?占领上风的权利, 他不需要谈公平算得失, 他目的向来明确, 要她从身到心?的所有,要她藏在躯壳下已经重重烙上他印记的灵魂。
梁昭夕桃花形的眼睛弯成月, 残存的水光溢到密长睫毛上,她吸了口气,认输地?挤进他怀里, 把他搂紧。
她高?高?仰脸看他, 下巴摩挲他衬衣的纽扣,声调软下去, 带着鼻音说:“听你的我可以悄悄跟你透露,其?实我特别好追,你说声昭昭最乖, 昭昭最漂亮,我就?答应了。”
孟慎廷抬手不轻不重揉拧她暖热的脸颊,把她拢进臂弯里,声音夹进一丝沉笑,低低压到她通红的耳廓边:“谁允许你好追的。”
他顺理成章地?安排她:“按你刚才的逻辑,我追你,你下船就?要跟我走?,去我那。”
梁昭夕反应过来这才是重点,她想说什么,他手臂直接一揽,她张开的唇撞上他,再多话都闷在他伤口冰凉苦涩的冷冷药味里,她酸软地?安静下去,什么都随他,被他大衣严密地?罩着,贴着他往外走?。
下船的通道?很?静,其?他人自觉回避,无人打扰,梁昭夕走?出船舱,看到港口的月色和灯光时,恍如隔世一样,她踩着最后的几分钟冲过来上船时,还?根本不知道?,她不是在抓时间,她抓住的是他的命。
天还?没亮,出口外的车黑压压肃穆排成一列,梁昭夕一眼没看到尾,崔良钧等在最前面一辆的库里南旁边,后面纷纷下来一群人,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也赫然在列,各个盯着这边面容紧绷。
崔良钧大步迎过来时,明显腿软了一下,他勉力?站到孟慎廷面前,眼里有泪,一出声压抑不住哽咽:“少东家?,您可以不带别人,为什么连我也留在船下,我根本没想过,我会在最后关头上不去船。”
孟慎廷抬了抬唇角,没解释他不会连累别人跟他玩儿命,为她生为她死,都是他的私事。
他扫过后面一眼,沉声开口:“让他们都回,我用不上,钧叔,不必哭了,你看,我得救了。”
他略微揉了把怀中乌黑的发顶。
梁昭夕听他这么说,心?口猛的揪住,她扒开他合拢的大衣,挽了挽微乱的鬓发,完整露出一张脸。
她知道?孟停从小到大身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若论亲疏,不论身份,只有钧叔让他信任,才能在身边跟随十几年,钧叔也无保留地?心?系他,她应该给出明确的交代。
她瞳仁润亮,站直了紧紧挽住孟慎廷手臂,认真说:“钧叔,今后他的安危喜乐,我都负责到底,不会再让他出事。”
崔良钧不禁鼻酸,无数的话哑在喉头,在孟慎廷清而重的眼神下嚼碎了咽回去。
他脑中太多不敢回想的画面,这段时间以来他亲眼目睹孟慎廷那些几乎生不如死的日夜,极少沾酒的人把自己关起来喝到大醉失魂,凌晨唇边溢着鲜血闷声干呕,多少次整夜不能入睡,在车上短暂地?睡着几分钟,也经常极低地?喃喃一声昭昭,再惊醒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崔良钧明白孟慎廷无声的吩咐,是要他缄口不言,他到底还?是没发出声,重生了似的含笑点点头,对梁昭夕说好。
在确定孟慎廷拒绝医生后,他才上了驾驶座,小心?问:“少东家?,梁小姐,我们去哪。”
梁昭夕耳垂微红,她坐在后排,没有一下跟孟慎廷靠得太近,欲盖弥彰地?跟身旁人说:“追我的人说去哪,我就?去哪。”
孟慎廷的目光并没有直接落到她身上,平静地?答:“回青檀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