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师父走到爷爷乔德山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德山老哥,大恩不言谢。这几年若不是你,我们怕是熬不过来。”

爷爷乔德山眼眶发红,用力摇头:“说这些干啥,都是应该的。”

最后,四位老人的目光落在了乔安宁身上。小姑娘站在那里,眼圈红红的,却努力挺着小身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王师父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宁宁,好好读书,好好学医,我们在京城等着你。”

苏师父从包里又拿出了那把他用了多年的银质手术刀,郑重地放在乔安宁手里:“这把刀跟着我做了半辈子手术,现在送给你。记住,医者仁心,刀下要有温度。”

李老和张老也走上前,李老塞给她一本新的笔记本:“想我们了,就写信。”

张老则把一个小小的指南针放在她手心:“路再远,有它就能找到方向。”

乔安宁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她伸出小手,分别抱住了四位老人:“苏爷爷,王爷爷,李爷爷,张爷爷,我会想你们的,一定会去京城找你们的!”

“好孩子,别哭。”奶奶李秀莲连忙把孙女搂进怀里,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战士们把行李搬上吉普车,四位老人最后看了一眼牛棚,看了一眼围在门口的村民,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乔安宁,才转身上了车。

车窗摇下来,露出他们布满皱纹却带着笑意的脸,挥着手:“回去吧,都回去吧。”

吉普车缓缓启动,引擎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乔安宁挣开奶奶的怀抱,跟着车子跑了起来,小小的身影在土路上颠簸着,一边跑一边挥动着小手,大声喊着:“爷爷们,一路顺风!”

“宁宁,别跑了!”乔建军连忙追上去,把女儿抱了起来。乔安宁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看着吉普车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处,眼泪打湿了爸爸的褂子。

村民们也慢慢散去,嘴里念叨着“好人有好报”“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乔家人站在牛棚门口,久久没有动弹。爷爷乔德山望着村口的方向,叹了口气:“都是些有大本事的人,能送他们走,是咱们的福气。”

乔安宁被爸爸抱在怀里,小手紧紧攥着那把银质手术刀,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了些。

她知道,牛棚的故事结束了,但那些老人教给她的知识,给予她的温暖,还有那个关于京城的约定,会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回到家,乔安宁把四位老人送的礼物一一收好:手术刀放在医书木箱的最上层,和之前的听诊器放在一起,锦囊挂在床头,笔记本和指南针放进书包,那摞沉甸甸的医书则摆在了她的小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书页上,仿佛还带着老人们的温度。

她走到书桌前,翻开苏师父的病例笔记,在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下:“1976年10月4日,苏师父、王师父、李爷爷、张爷爷离村赴京。谨记教诲,砥砺前行。”

第108章 京市包裹

接下来的日子,乔安宁总觉得生活里缺了点什么。

清晨醒来,习惯性地想往牛棚跑,脚刚迈出院门又猛地顿住;放学回家,书包还没放下就想去找王师父问药方,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山脚。

五年级的课程对她来说依旧轻松,可没了苏师父的病例讨论,没了王师父的草药讲解,连课间休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妹妹,这道题你帮我看看。”大哥哥乔文凯拿着高中数学课本走进来的时候,乔安宁正对着窗外发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额角还带着上工后的薄汗,手里的练习册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

乔安宁回过神,接过课本。那是一道关于三角函数的应用题,对她这个拥有大学知识储备的灵魂来说不算难,但对刚上高中的乔文凯来说,确实是道坎。

她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图形:“哥你看,这里可以做一条辅助线,把钝角三角形分成直角三角形和……”

清脆的讲解声打破了屋里的沉寂,乔文凯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打断她问上一两句。等终于解出题目,他松了口气,笑着说:“还是妹妹你厉害,我琢磨了一晚上都没弄明白。”

乔安宁把草稿纸推给他:“多做几道类似的题就熟了。”看着哥哥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淡了些原来帮助别人解决难题,也是件能让人专注的事。

从那天起,乔文凯成了乔安宁的“常客”。每天放学或收工后,他总会拿着课本或练习册来找妹妹请教,有时是数学题,有时是物理公式。乔安宁则借着讲解的机会,把自己从现代带来的解题思路和学习方法,一点点“教”给哥哥。

兄妹俩的学习互动,像一剂良药,慢慢抚平了乔安宁因离别而生的怅然。她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时间:白天在学校认真上课,晚上帮家里干完活后,就先辅导哥哥功课,然后再拿出苏师父和王师父留下的医书,在煤油灯下读到深夜。

日子在规律的节奏中缓缓流淌,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下午,公社邮递员突然在村口大喊:“乔德山家的包裹!两大包!”

乔安宁正在院子里帮奶奶晒玉米,一听这话,手里的簸箕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向村口。

乔文轩和乔文哲也跟在后面跑,嘴里嚷嚷着:“是不是京城的爷爷们寄来的?”

果然,两个印着“京市邮政”字样的粗布大包沉甸甸地躺在邮递员的自行车上,上面还贴着一张写着“乔安宁收”的标签。

乔建军赶紧上前帮忙,把包裹扛回了家。全家人围着包裹,连刚走稳的乔文霖都摇摇晃晃地凑过来,伸出小手想去摸。

“快打开看看!”李秀莲急着催儿子,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乔建军解开绳子,打开第一个包裹,一股浓郁的糕点香味瞬间弥漫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各种点心:萨其马、驴打滚、茯苓饼,还有用油纸包着的冰糖葫芦,虽然糖衣有些融化,却依旧透着诱人的红色。

除了吃食,还有几件叠得平整的小衣裳一件粉色的确良衬衫,一条蓝色背带裤,还有一顶带着小绒球的毛线帽,都是京市当下最时兴的样式。

“哎哟,这料子!”大妈周兰云拿起那件的确良衬衫,摸了摸布料,“滑溜溜的,比咱们这儿的棉布好多了。”

王秀兰则拿起毛线帽,戴在乔安宁头上比划着:“真好看,咱们宁宁戴上就是城里娃娃了。”

乔安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暖烘烘地裹住了,眼眶微微发热师父们到了京城,果然没忘了她。

打开第二个包裹,所有人都“哇”了一声。里面全是书!《人体解剖学》《中医诊断学》《内科手册》……一本本厚厚的精装书,还有几本封皮精美的英语课本和练习册。

第109章 伪装生疏

最上面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是苏师父那熟悉的苍劲字迹。

爷爷乔德山戴上老花镜,把信递给乔安宁:“快念念,看看你师父们说啥了。”

乔安宁接过信,清了清嗓子,用清脆的声音读了起来:

“德山老哥并乔家诸亲:

见字如面。吾等已平安抵京,蒙组织关怀,旧居仍在,亲人团聚,终得圆满。回想在白杨村的岁月,虽清苦却安宁,幸得老哥一家照拂,雪中送炭之恩,没齿难忘。

吾等归京后,已与家人说明原委。小儿小女闻之,皆感佩乔家大义,再三嘱托,若有机会,务必请老哥一家来京小住,让吾等略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