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五年级的教室里,乔安宁正认真地听着李老师讲解方程式。她的个子比去年又长高了些,坐在第一排,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眼神专注得仿佛能钻进书本里。

四年级的课程早已被她轻松掌握,五年级的知识也难不倒这个拥有三十五岁灵魂的“小神童”。她不再像刚入学时那样需要刻意“装天真”,同学们早已习惯了她的聪慧与沉稳,连老师都时常笑着说:“乔安宁同学的笔记,比我备的课还详细。”

日子在规律的上课、放学、帮家里干活中悄然流逝,乔安宁一边按部就班地吸收着课本知识,一边利用课余时间向牛棚里的四位老人请教。

苏师父的外科笔记她已经翻得卷了边,王师父教的针灸穴位图被她用薄纸描了又描,李老讲的历史年表她能倒背如流,张老教的星象知识让她对浩瀚宇宙充满了向往。

牛棚那间简陋的土屋,成了她汲取养分的秘密花园,而那四位被时代遗忘的老人,则是她最珍贵的启蒙恩师。

第103章 恢复名誉

十月一日,国庆节的喜悦还没在村里完全散去,白杨村就迎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三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载着穿军装的战士,缓缓驶进了村子,最终停在了村西头的牛棚前。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村民们都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从未有过的阵仗。

只见几个战士走进牛棚,对着里面的四位老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苏老、王老、李老、张老,组织上已经为您平反,恢复名誉,您可以回家了!原单位的工作已经恢复,住房也已安排妥当,三日后我们来接您回京。”

牛棚里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压抑不住的哽咽声。爷爷乔德山和乔安宁恰好送午饭过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平日里沉稳的苏师父红了眼眶,王师父颤抖着抚摸着战士递来的平反通知书,李老和张老相视一笑,眼角却都闪着泪光。

爷爷乔德山放下手里的饭篮,对着四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好!好啊!老天有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乔安宁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四位老人的平反,更是一个时代即将转向的信号。压在人们心头的阴霾正在散去,希望的曙光已经出现。

四位老人被平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乔家,奶奶李秀莲激动得在灶房里抹眼泪:“我就说好人有好报,那几位老先生,哪像是坏人啊!”

大妈周兰云赶紧杀了家里的老母鸡,王秀兰翻出了攒了很久的白面,乔建民去公社供销社买了最好的茶叶和烧酒乔家要用最高的礼遇,为四位老人庆贺。

当天傍晚,乔家的院子里摆上了两大桌酒席。没有山珍海味,却是乔家能拿出的最好饭菜:炖鸡汤冒着热气,白面馒头雪白雪白,炒鸡蛋金黄诱人,还有乔安宁跟着王师父学做的凉拌野菜,清爽可口。

四位老人换上了乔家特意准备的干净衣裳,虽然头发依旧花白,脊背却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舒展的笑意。

苏师父端起酒杯,对着爷爷乔德山和乔家人举了举:“德山老哥,秀莲老姐,几位侄子侄女,还有宁宁,这几年,多亏了你们一家照拂。在我们最难的时候,全村人都躲着走,只有你们敢往牛棚送吃的、送药,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

“苏老哥说这话就见外了。”爷爷乔德山也举起酒杯,声音有些激动,“谁还没个难处?你们是有学问的人,是国家的宝贝,何况你们还是我家宁宁的师父,我们帮衬一把,是应该的!”

王师父放下筷子,拉过乔安宁的小手,眼里满是疼爱:“宁宁这孩子,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娃娃。跟着我学中医,一点就透,比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弟强多了。”

李老和张老也笑着点头,李老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史记》,递给乔安宁:“这是我年轻时的批注本,送给你。读书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以后遇到不懂的,写信问我。”

张老则拿出一个亲手做的木制星盘:“这星盘上标了北方常见的星座,晚上没事时多看看,宇宙的奥秘,比咱们想象的更神奇。”

乔安宁双手接过礼物,紧紧抱在怀里,眼圈红红的:“谢谢爷爷们,我会想你们的。”

“傻孩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奶奶李秀莲笑着擦了擦她的眼泪,“以后咱们去京市看他们,让他们接着教你。”

酒席上的气氛热烈而温馨,没有伤感的离别,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盼。

乔家的男人们陪着四位老人喝酒,说着这些年的辛苦与不易;女人们则在一旁聊着家常,时不时给老人们夹菜;孩子们围在桌旁,听李老讲京市的故事,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乔安宁坐在奶奶身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玉米粥,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偷偷笑了。

爷爷们的脸上有了真实的笑容,爸爸妈妈和叔叔婶婶们不再提心吊胆,哥哥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京市的样子,连最小的乔文霖都在周兰云怀里咯咯地笑这样的场景,是她穿越到这个年代后,最渴望看到的和平与安宁。

她想起刚认识四位老人时的情景:苏师父沉默寡言,总是对着一本旧医书发呆;王师父咳嗽得厉害,却还坚持在地上画穴位图;李老和张老常常望着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时候的牛棚,总是笼罩着一层沉闷的气息,连阳光都仿佛照不进去。

而现在,他们眼里有了光,脸上有了笑,谈论着回去后的计划苏师要重回医院,把耽误的研究补回来;王师傅父想整理祖传的医案,培养几个好徒弟;李老要继续编写他的历史专著;张老则惦记着天文台的望远镜,想看看这几年错过的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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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喜欢的事

晚饭的喧闹渐渐沉淀在暮色里,乔家院子里的桌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墙角那盏煤油灯还亮着,在地上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

四位老人婉拒了留宿的邀请,却没立刻回牛棚,苏师父和王师父拉着乔安宁的小手,坐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李老和张老则在一旁跟爷爷乔德山闲聊着什么,声音隔着夜风飘过来,带着淡淡的暖意。

秋虫在草丛里唱得正欢,乔安宁刚帮着母亲收拾完碗筷,小手还带着洗碗水的潮气。

苏师父看着她额角沁出的细汗,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轻轻帮她擦了擦,打趣道:“怎么这么开心?小脸都笑成朵花了,莫不是觉得以后不用跟我和老王学医,总算能松口气了?”

乔安宁连忙摇头,辫子上的红头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哪有啊师父!”

她仰着小脸,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像星星,“我是真心替你们高兴。这些年你们受了太多苦,现在总算沉冤得雪,能堂堂正正回家了,就像……就像漫漫长夜总算等到了黎明,多好啊。”

她说得认真,小大人似的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心疼。苏师父和王师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动容这孩子年纪虽小,心却细如发丝,总能精准地戳中人心最软的地方。

王师父咳了两声,挪了挪身子,坐到乔安宁另一边,让她刚好夹在自己和苏师父中间。他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乔安宁的后背,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却异常温和:“我和你苏师父都知道,你这孩子跟一般娃不同。”

“刚见你的时候,你才三岁多,抱着本草药图册看得入迷,问的问题连村里的老郎中都答不上来。”王师父回忆着,嘴角泛起笑意,“后来跟着我们学医,记穴位比谁都快,辨草药比谁都准,写药方的字迹比同龄孩子工整十倍。你心里头啊,仿佛比好些成年人还要稳重通透。”

乔安宁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她知道自己的不同,却没法解释这“不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三十五年人生。

“能收你做徒弟,是我们俩的福气。”王师父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郑重,“看着你一点一点长进,把我们教的东西都吃透,还能举一反三,师父打心眼儿里高兴。我们也盼着你将来能有大作为,把这身本事用在正道上,救更多的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疼惜:“但宁宁啊,你要记得,你才六岁。六岁的娃娃该做什么?该爬树掏鸟窝,该在田埂上追蝴蝶,该缠着大人要糖吃。别总把自己绷得那么紧,该好好开心地过你的童年,知道吗?”

乔安宁抬起头,看着王师傅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忽然想起第一次跟着他学认草药的情景。那时候王师傅还在咳嗽,却坚持蹲在田埂上,指着一株蒲公英,教她如何区分根、茎、叶的药性。她吸了吸鼻子,笑着摇头:“师父,我真的很开心啊。”

“跟着苏师父学解剖图,看着那些线条慢慢变成活生生的器官,我觉得很神奇;跟着您背汤头歌,听您讲每一味药的故事,我觉得很有趣。”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声音清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最开心的童年了呀。”

第105章 荷包硬着

苏师父和王师父又对视一眼,这次眼里除了动容,更多的是欣慰。

苏师父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捆得整整齐齐的纸包,递给乔安宁:“你这丫头,倒是把我们俩的话都堵回去了。”

他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摞用牛皮纸包裹的书,“我和你王师父把带到白杨村的医书都给你带来了,有《外科正宗》,有《本草纲目》的手抄本,还有我自己整理的病例笔记。”

“我们走了以后,你就好好在家学。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先做记号,等我们安定下来,就给你寄信。”苏师父的手指轻轻点着那些书,像是在托付什么宝贝,“这些书跟着我们在牛棚里受了不少委屈,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