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慢悠悠地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镇上的青砖瓦房。乔建国深吸一口气，加快速度骑到公安局门口，支起自行车：“到了，下来吧。”他声音有些发颤，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乔大虎蹦蹦跳跳地下了车，抬头看到“公社公安所”的牌子，顿时愣住了：“爹，咱们怎么来公安局了？不是去供销社吗？”

他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一丝不安公安局是抓坏人的地方，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乔建国避开儿子的目光，走到门口的石墩旁坐下：“我们有事需要先解决，等爷爷他们来了再说。”他掏出旱烟盒，想卷支烟缓解紧张，可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没卷好，索性又把烟盒塞回兜里。

乔大虎走到父亲身边坐下，小眉头紧紧皱着：“爹，我们到底来做什么啊？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娘呢？她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早上家里的气氛就很奇怪，娘不在家，爷爷和奶奶脸色凝重，现在又把他带到公安局，肯定是出大事了。

乔建国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重得喘不过气，只能硬起心肠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别问那么多。”他转过头，看着远处的路口，盼着父亲他们快点到，早点解决这麻烦事。

乔大虎见父亲不肯说，也不敢再追问，只能乖乖坐在石墩上，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公安局的大门。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战士，背着步枪，表情严肃，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往父亲身边靠了靠。

大概过了不到二十分钟，远处传来牛车“咯吱咯吱”的声响，乔大虎眼睛一亮：“爹，是爷爷他们来了！”他兴奋地站起来挥手，可当看清牛车上被捆着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牛车上那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人，不正是他娘张桂英吗？她怎么被捆着坐在牛车上？旁边那个低着头的男人是谁？为什么爷爷和叔叔们都一脸严肃？无数个问号在乔大虎脑海里冒出来，让他心里一阵发慌。

“娘！”乔大虎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刚跑出两步，就被乔建国一把拉住了胳膊。父亲的力气大得惊人，攥得他胳膊生疼。

第44章 评个公道

公安局门口的水泥地上，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乔大虎被乔建国拽着胳膊往前拖，小小的身体却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他看着被捆在牛车上的母亲张桂英，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娘肯定又去偷二叔小叔的东西被抓了！

张桂英手脚不干净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以前就偷偷拿过王秀兰的花布、刘梅的红糖，乔大虎小时候不懂事，还跟着娘顺过二叔家的铅笔、小叔家的弹珠。

每次被发现，娘都哭哭啼啼地认错，爹虽然生气却从没真的追究过。可这次不一样，娘被捆着送到了公安局，这可是天大的事！

“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乔大虎以为父亲要连他一起送进公安局，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挣扎起来，“我再也不偷二叔小叔的东西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差点挣脱乔建国的束缚。

乔建国被儿子突如其来的哭喊弄懵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怕是以为张桂英因为偷东西被抓，连带着他以前的小动作也被发现了。

他心里又酸又涩，拽着儿子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不是因为这个，别闹。”

可乔大虎哪里肯信，哭得更大声了：“爹，别把我送去公安局！我害怕！我保证以后乖乖听话，帮家里放牛割草，再也不犯错了！”他死死抱住乔建国的腿，赖在地上不肯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这大声的哭闹很快引起了公安局里的注意。两名穿着蓝色制服的公安同志闻声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眼神锐利，腰间别着枪套。他皱着眉头看着门口的闹剧：“你们在门口闹什么？这里是公安所，不是菜市场！”

爷爷乔德山连忙上前一步，对着两位公安同志拱手道：“两位公安同志，你们好，我们是白杨村的村民，我叫乔德山。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把烟锅往兜里一揣，腰杆挺得笔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

为首的公安同志看到乔德山，又扫了一眼被捆在牛车旁的张桂英和乔二柱，眼神缓和了些，开口道：“德山叔？怎么是您？这是出了什么事？”

原来他是负责白杨村片区的刘公安，经常下乡走访，对这个村里有名的老文化人印象很深。白杨村治安好，邻里和睦，很少出需要公安出面的事，更别说闹出这种阵仗了。

乔德山松了口气，遇到熟人事情就好办多了：“刘公安，可算遇到你了。我们家出了点丑事，得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

他侧身让开，把身后的人介绍给刘公安，“这个是我的大儿子乔建国。”然后又指了指被捆着的两人，“这个女的是建国他媳妇张桂英，这男的是张桂英同村的乔二柱，是她……是她搞破鞋的对象。”

说到“搞破鞋”三个字，乔德山老脸一红，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本来这件事我们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让他们写份认罪书，悄悄离了婚就算了。但昨天抓住这两人后，我们才得知一个天大的阴谋张桂英在嫁给建国前，就和这个乔二柱乱搞男女关系，怀上了孩子！她趁建国去邻村喝喜酒的时候，故意灌醉建国，把这肚子里的孩子赖到我儿子头上，骗了我们乔家整整十二年！”

爷爷乔德山说得义愤填膺，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我儿子建国老实本分，被蒙在鼓里十几年，辛辛苦苦替别人养儿子，我们做父母的实在看不下去，只能来公安所报案，求你们给评个公道！”

第45章 骗婚骗养

刘公安听完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对乔建国有些印象，知道那是个勤劳本分的庄稼汉，没想到竟然遭遇这种事。他点了点头：“德山叔您别激动，有话进屋说。小王，你先把这两人带到候审室看管起来。”

他指了指身后年轻些的公安同志，然后侧身让开道路，“德山叔，建国，你们跟我进来做笔录。”

乔建国这才反应过来，弯腰把还在哭闹的乔大虎从地上拉起来，拽着他往公安所里走。乔大虎还在哭喊：“爹，我真的错了，别送我去坐牢……”

乔建国又烦躁又无奈，只能低声说：“不关你的事，进去再说。”

一行人跟着刘公安走进公安所，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墨水味和烟草味。办公室里摆着几张木制办公桌，墙上挂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几位公安同志正在埋头办公，看到他们进来都抬起头好奇地打量。

刘公安把他们带到接待室，倒了两杯热水：“德山叔，建国，你们先坐。”他拿出笔录本和钢笔，“麻烦你们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下，从什么时候发现的，有没有人证物证。”

乔德山喝了口热水，定了定神，把昨晚从捉奸到发现疑点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乔二柱承认大虎是他儿子的话，以及张桂英早产却生下六斤半重婴儿的疑点。乔建国在一旁补充，时不时红了眼眶，说起自己被蒙骗的十几年，声音都在发颤。

刘公安一边听一边记录，时不时停下笔追问细节：“乔二柱昨晚是怎么承认的？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张桂英早产的时候，村里的接生婆还在吗？能不能作证？”“你们有没有问过张桂英和乔二柱以前的关系？”

就在这时，另一位公安同志走进来报告：“刘哥，那两个嫌疑人已经分开审讯了。那个女的一进来就吓瘫了，没问几句就全招了，承认结婚前就和乔二柱相好，怀孕后才找机会嫁给乔建国的。男的一开始还嘴硬，后来听说女的招了，也承认了，还说大虎确实是他的儿子。”

原来乔建军和乔建民把人看得很紧，张桂英和乔二柱一路上没机会串供。张桂英本就胆小，一进公安所看到严肃的气氛和墙上的标语，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没等公安同志多问，就哭哭啼啼地把十几年前的旧事全交代了。

她和乔二柱是自由恋爱，怀孕后乔二柱家里穷娶不起媳妇，正好乔建国托人说媒，她就起了歪心思，趁乔建国喝喜酒时设计了那场“失身”戏码，把孩子赖给了乔建国。

乔二柱一开始还想狡辩，但听到张桂英已经招供，知道抵赖也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了所有事实，还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偷偷关注大虎，看到儿子被乔家照顾得很好，心里既愧疚又有些窃喜，直到昨晚被抓才彻底崩溃。

刘公安听完汇报，点了点头对乔德山和乔建国说：“情况基本清楚了。张桂英和乔二柱通奸属实，骗婚骗养也有口供佐证，接下来我们会找村里的接生婆和当年知情的人核实，尽快给出处理结果。”

他看着乔德山，“德山叔，你们放心，这种伤风败俗、欺骗群众的行为，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乔德山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刘公安拱手道：“多谢刘公安，多谢政府为我们乔家做主！”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第46章 解除婚姻

刘公安又问：“那孩子怎么办？乔大虎……你们打算怎么安排？”这是最棘手的问题，孩子是无辜的，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提到大虎，乔德山沉默了。他看了看一旁脸色苍白的乔建国，又想了想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无辜的，但毕竟不是我们乔家的血脉……还是先送回他外婆家吧，让他亲爹亲娘想办法。等张桂英和乔二柱的事情处理完，再商量后续的抚养问题。”虽然养了十二年有感情，但他知道儿子心里的坎过不去，强留在乔家对谁都不好。

乔建国也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我同意爹的安排。孩子……孩子还是跟着亲娘好。”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刘公安理解他们的心情，点了点头：“行，我会安排同志先把大虎送到他外婆家，跟他外婆说清楚情况。你们放心，我们会尽量安抚孩子的情绪。”

他站起身，“我先去安排关押张桂英和乔二柱的事，他们的行为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还涉嫌诈骗，需要进一步调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