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有期瞪了眼地上的傲霜。
都?怪她?,什么日子不好动手,非得挑今日。崔有期素来知道傲霜与江婉有些不睦,催了几次也不见动手,原来是算准时间要在今日搅黄江婉婚宴,全然?不顾大局,也全然?不顾江、裴两府的颜面。
当着众人的面,崔有期也不好太过急躁,还没?想清楚该说些什么咬死江铣的罪过,江铣反倒开口接着说下去。
“自然?,傲霜虽然?是婢女,是贱籍,可却也是母亲院里的人,又曾被母亲收为义女,算是我半个姐姐,她?的生父还是因?为救主?而死,是个忠仆之?后。”江铣道,“傲霜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随便打发,或许我是垂涎她?的美色,却又不愿负责,这才?闹出?这等?丑事。”
字字句句都?像帮着崔有期说话,可崔有期心中却升起不好的预感。
在这时,出?去报信的松烟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位步履蹒跚的医工。
“父亲母亲,在场诸位,这位方医工是家中经年的老人,莫说是二位尊长,就连老国公也是伺候过的,当不至于偏袒某。”江铣向前几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傲霜姑娘身份贵重,平白冤枉了她?的清白也说不过去,不如就让医工替她?诊治一番,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完璧之?身。”
医工也向众人行礼,傲霜和?崔有期却立时变了脸色。
“夫人,夫人救我!”傲霜哭得涕泗横流,“一身清白都?被五郎毁了,就算还是完璧又如何?!”
江铣轻笑,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怒火冲天的江谦,又看了看明显紧张起来的崔有期。
原来是这样。
她?已经不是完璧,又或者?,她?身上还有些别的东西。
这才?让崔有期起意将人塞到他院里。
“你、你……”崔有期眼神闪烁。
江铣封禁府门,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不闹出?个结果来,显然?是不能?善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已是咬不死江铣,又何必把自己也拖进去?况且她?也不敢让医工为傲霜诊脉。
一击不成已然?失了先机,不如现在收手,日后再寻机会就是。
至于傲霜,养不熟的东西,不能?留了。
崔有期心思急转,当即便一转口风:“必定?是你这个贱人勾引五郎,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一个下贱婢女,哪里还有什么清白?我看你当真是失心疯了。来人呐,把她?给?我拖下去!”
几个仆妇挤进来,当场就要将傲霜拖下去,江铣却拎着傲霜的领子把人拖起来。
“千万别,若是拖下去,明日吊死了算谁的?傲霜姑娘是母亲的义女,可不是什么疯妇人。依我看,还是先让医工验明正身,把事情说明白了,说清楚了,再处置也不迟。”
江铣说这话时甚至在发笑,周围人见着这母子俩,一个急着要发落人证,另一个却浑不在意自己声名似的,非要留着人,还要让过脉。谁心虚,谁有理,简直一目了然?。
江恒也看明白了,分明是崔有期这个蠢货想要害人没?害着,反倒要祸害了所有人的名声。只是此时终究是婚事为重,一个庶子放浪形骸,总好过嫡庶相争导致家宅不宁,于是指着江铣的鼻子痛骂:“小题大做,任意妄为。都?说了是这侍女蓄意勾引的你,你清清白白,还想怎样?”
“当真清白吗?她?一勾引我便入套,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苟且,丝毫不顾人伦。明日有人参奏说我私德不修,陛下革了我的官身,我也能?向陛下陈明,说父亲已经还了我清白,此事就已经揭过不提了?”
江铣冷笑,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涉及到家族荣辱,什么对错,什么黑白,就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得为大局让步。
可他分明是冤枉的。
“诸位稍安勿躁,某已传信长安县令,请县令带着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官员迅速来此。诸位也可在此做个见证,稍候县令与三司到来时,便可轻省许多。”
江恒顿时失色:“县令,三司?你要做什么?!”
“捉拿人犯。”江铣冷冷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傲霜,“父亲忘了?我方才?说过,那点?酒并不足与让我神志昏迷。害我之?人今日敢给?我下迷药构陷我,明日难说会不会给?您、给?二郎,甚至给?母亲下药。今日下的是迷药,明日就有可能?下毒药,今日在堂诸位都?是贵客,若是有个不慎,药下在旁人碗盏中,害得可不就是旁人了?!
“父亲觉得,此事该不该查?”
江铣搬出?陛下来,又将事情说得这样眼中,江恒反倒不敢糊涂揭过。
他瞪了一眼崔有期,又竖起眉毛抄傲霜怒吼:“说,是不是你给?五郎下的药!”
只要她?认了,这事便有了真凶,县令上门便可将人提交打发,此事也算有个结果。
可下药的并不是傲霜。
她?直起身正要开口,却瞥见江铣阴冷的眼神,浑身一震。
她?办事不利,崔有期栽赃江铣不成,已是想着要让她?来填命,若是此时供出?孟柔,只怕连江铣也不能?让她?活。
怎么办,怎么办?
傲霜突然?跪在崔有期脚边,扯着她?的袍脚道:“夫人,夫人救我!事情都?是您让我做的,您不能?不救我啊!”
崔有期连忙踢开她?:“大胆,放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来人……”
傲霜手脚都?蹭破了,连忙爬过去再求:“夫人,就算是看在我肚子里,二郎的孩子的份上,您也得救我啊!”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江谦也十分震惊:“什么?你,我……”
傲霜盈盈落泪:“二郎,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夫人要挟我,若是不肯给?五郎下药,便要让我打掉孩子,还要将我发卖。求求你,就算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
郑瑛听说家里出?了事,扶着嬷嬷匆匆赶来,她?最近身体不适,就连江婉的婚仪也都?推拒了不肯插手,只说在院里静养。只是听来报的仆人说,男方车架早就到了,新娘子却迟迟不出?阁,父亲母亲同五郎又好似闹了起来,这才?赶来劝和?。
才?刚一进门,听见傲霜的这声哭诉,郑瑛气血上涌,当即晕了过去。
“娘子!”
顿时兵荒马乱。
……
江婉身着喜服,高高的发髻上缠满了金银珠宝,额前点?花钿,两颊涂朱靥,清晨天不亮时便有长命婆来给?她?绞面梳妆,熬了一整日,天色渐晚,她?面上却不见半点?疲态,而是慢慢的焦急。
今日裴府娶妻,江府嫁女,说起来是一场盛大喜事,可裴老国公已是耄耋之?年,而她?还青春正妍,才?刚行过及笄礼。
外头的人传些什么,她?也是都?知道的,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裴国公年岁大,儿女子孙也不少,自己年迈得骑不上马,竟然?儿子替他来迎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树梨花压海棠,海棠还没?折枝,梨树看着倒要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