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早便知道要嫁给?谁,熬了这许多日,说服自己许多日,倒也不觉得太难过。还是阿娘说得对,嫁给?谁不是嫁,与其是个年岁相当却无官身,过去就要跟着熬苦日子的,倒不如嫁给?忠国公,过去就是国公夫人。

大夫人想要拿这来弹压她?,倒真是小瞧了她?的心性,如今嫁不得长孙乾达,日后等?老国公死了,两人一个丧妻,一个丧夫,岂不是更?般配?况且日后她?也是国公夫人,论品级同大夫人平起平坐,气不死她?。

江婉心中想的定?,倒也没?有先前那么慌乱了,只是如今时辰眼看着就要过了,前头却还是没?人送信来,不免有些着急,又催苦菊:“快去问问,究竟什么时候才?走?”

要嫁的是那样的郎……郎君,婢女们也不敢开她?的玩笑说她?恨嫁,快步小跑着去前头问了,回来却哭丧着脸不敢说话。

江婉着急:“快说啊,究竟怎么回事?”

“前头的人说,五郎奸、□□夫人院里的傲霜,后来又说不是,是傲霜勾引了五郎,总之?两人正行不轨,被夫人给?撞见了,闹了好大一场,后来郎主?和?二郎也都?去了,二少夫人也去了,被吓得当场晕厥。”苦菊哭道,“五郎说他冤枉,要封了府门查人,也不知究竟是要查什么人。前头正闹着呢,娘子,娘子……”

江婉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失了声。

“完了、都?完了……”

今日是她?的婚宴啊。

闹了这一场,她?如何还能?嫁得出?去。

第38章 第 38 章 爱别离

江婉终究还是送到了裴府。

事情闹得这样?大, 不仅江恒和崔有期夫妇面上不好看,就连裴家人也都神情惨淡,但不论如何,两府终究是结了一场亲, 便只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看见, 僵着脸皮扯着假笑办完一场喜宴。

只有裴老国公,人至耄耋还能有洞房花烛新?婚之喜,高兴得什么都不在乎。

回到家, 医工来?报, 说郑瑛这些?日?子并非是身体不适, 而是妊娠有孕,看脉象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江谦骤然得子,自然是欢欣鼓舞,正要前去探望,却被江恒喝住。

“你身为家中嗣子, 却只知?道纵情酒色,整日?在外宴饮不休,外头玩不够,还要祸害到家里来?, 真是让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这可是你母亲的婢女?, 你就没想过一朝事发?,你母亲的脸面还要不要,阿郑又要如何做人, 若是有人参奏,你的官身还要不要了!你给我滚去宗祠,在列祖列宗面前跪着自省己过!”

傲霜经医工把脉, 已经怀孕四月,那时候她既没有住进偏院,江铣也没怎么踏足过主院,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简直一目了然。

崔有期还欲争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未必同二郎有关系,说不定是医工诊断失实,又或是同哪个?小厮……”

“蠢货,蠢货!我江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货进家门!”江恒打断她,“她是你房里的侍婢,又是你的义?女?,没有你的准许谁敢冒犯她?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奴婢,身家性命都握在你手里,要是肚子里的货不是你儿子的,给她八十个?胆子也不敢攀扯到你身上!人说娶妻娶贤,可今日?之祸,分明?都是你阴狠、善妒之过。早知?当初,早知?当初……”

崔有期脸色也冷下来?。

“早知?如何?早知?你就该求娶戴氏女?,做你的原配正妻?你可别忘了,你当初究竟是如何……“

三?人一番争吵,终究是不欢而散,江谦自去宗祠跪着,崔氏也被罚禁足在府,不过丢了这么大的脸,短期内她原本也不愿再出?门,至于府中中馈,便由江恒做主,暂且由郑瑛代劳了。

发?落完那母子俩,他倒是也没忘了江铣。

“无论如何,你今日?将事情闹得这样?大,宣扬家丑,就是忤逆不孝!给我在书房好好跪着,没想清楚之前,不准起来?!”

江铣神情淡淡,依言掀袍跪下。

即便今日?分明?是旁人有心陷害,而他不过是自证清白。

江恒走了,江铣跪在阴冷的书房中,看着书案后?高高挂在墙壁上的山水图发?怔。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一旦犯了错,便会被父亲罚跪书房,而若是二郎犯了错,则是应该跪宗祠。宗祠重地,除了江氏旁支上京祭祀时以外,便只有江恒与江谦父子能够出?入。

孩提时候他总是不理解,以为父亲是在借此打压他,告诉他,江恒是家主,江谦是嗣子,日?后?家主之位,爵位承袭,家族传系,那些?都只与江谦有关,江恒是要告诉他,嫡庶之分已是命定,他不可争,也不必争。

后?来?才发?现,所有一切都只是源于江恒的一点私心而已。

江恒去休息了,书房周围的人也都散了,松烟终于找到机会溜进来?:“五郎……”

江铣仍旧看着那副山水画:“人找到了?”

“回五郎的话,没、没有。”

江铣倏地看向他:“怎会没有?假山假石,桥洞凉亭都翻找过了?”

“都找过了。”松烟苦着脸不敢抬头,“方才趁着郎主同夫人不在,小的带着弟兄们连主院也翻了个?遍,就连南边的院子也悄悄派人巡查过,都没有。”

“怎么可能,她还能去哪?!”

今日?之事,源头说到底还是在孟柔的那碗解酒汤上,若不是他误信了孟柔,若不是他被她这些?日?来?的作为所迷惑,误以为她已经死了心,低了头,若不是……

若不是他对枕边人毫不设防,若不是他忘了,兵不厌诈。

三?年前他在自己家中被下药,无所辩白便被下狱,不正是因为过于松懈的缘故吗?总以为既然是自己家人,血脉相连,总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

是他忘了,如今的孟柔,只怕比当年崔有期更恨他千倍、万倍。

可笑他在发?觉是她背叛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将此事闹大,将此事闹到人尽皆知?,让人人都以为这是江府嫡庶之争的因果,如此才能遮掩去孟柔的存在。

本以为孟柔是找准了机会要报复他,如今未成,他自然有得是手段惩罚她,可是,人呢?

“回、回五郎,东院那边看管侧门的小厮说,菩提嬷嬷的亲眷生了重病,怕冲撞家里娘子出阁的大喜,急着送走,今日?就……”

江铣抓着他的衣领提起来?:“他放人走了?”

松烟浑身抖如筛糠:“他说,是戴娘子要求赶人出?去,他不敢不从,就……”

江铣心神俱震。

孟柔没有过所,身契也在他手里,何氏和孟壮已经离京,她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身外无物,又没有身份印鉴,连城中客店也不会让她留宿,若是到了宵禁时还在街上游荡,巡城的武侯盘问不清,便会将她关押下狱。

牢狱之苦他是受过的,阿孟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身体不好胆子又小,怎么能……

江铣又气又急,起身便要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却牵动旧伤,膝盖剧烈疼痛,他面色惨白,趔趄着险些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