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再度踏上了奔逃的路途。
夜幕无声无息的降临在灰暗的天境。
这场暴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火车站的门头灯在夜色里很是明亮。
湿意充斥在空旷的检票大厅,阴凉而黏腻。来来去去的行人步伐匆匆,他们身扛麻袋肩挑扁担,过经的地方都落下了一个个鞋印,密密麻麻的脏污鞋印杂乱无序,重重叠叠的把水磨石地砖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花纹。
站在立柱旁的少女双手握着火车票等候在原地许久。她穿着一件男士外套,雨水湿透了全身。除了斜挎的碎花布袋,再无一物。
向她越靠越近的奔跑声牵扯回了她的意识。
何愿抬起头正好迎上了肖纵的目光。
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买票去了那么久。只见他手里握着一叠钞票,递在她面前。
“哪里来的钱?”
何愿缩着手,目光惊疑。
他知道她的犹豫,便也不再给她退缩的机会,直接握着她的腕将钱压在她的手心,紧紧捂着不许她挣脱。
力量的悬殊让她奋力挣扎无果,直至她无意望向他挂在腰带上的钥匙扣,她忽而休止下来一动不动。
钥匙扣上少了一把钥匙,那是摩托车的钥匙。
她抬头再次迎上他的视线时,双眼蒙上了一层波动的水雾,眼眶渐渐泛红:
“……你把摩托车卖了?”
他瞥过视线无措躲闪。
索性夺下她手中的钱弯身将钱往她布袋子里塞。
“你不要卖摩托车!你把摩托车赎回来!”
何愿推拒着他的手,却还是无法阻止他将钱塞入后握着她的双臂迫使她望着他,停下挣扎。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是委屈,是伤痛,是挥之不去的歉疚。
“你借给我的四万块、被我家里人抢走了。我已经欠了你好多好多钱了,我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带着哭腔的话语他虽无法听入耳,但她的泪珠映入他的眼中,掀起了他心潮翻涌的酸楚。
他松下了她的双臂。
宽大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脸,粗糙的指腹轻柔的抹过她的泪珠,擦拭着她的泪痕。
水滴顺着鬓发滑落过他棱角分明的脸。
他真挚的目光急迫而漫溢着浓烈的不舍。
温热的气息越靠越近,近到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颊。
何愿神止一刻,不自觉的闭上了眼。像是纵容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预想的温度没有到来,忽然间迎来的,是身前一凉。
男人退身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肖纵指了指站内,又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身,像是在催促她赶紧离开。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他显然没有跟她一起离开的模样。何愿情急的拽着他的臂:
“我们一起走!肖纵,我们一起!”
他不再看她。
只是像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波澜,伪装平静的摇了摇头。
是啊。
杀人的是她,与他无关。
他有他的生活,他不必离开家,四处奔逃。
他不应该被她拖累才对。
能将她救出,送她到火车站,还给了她那么多钱。
她能做的是,绝不能让他受到牵连。
何愿松开了拽在他臂上的手,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
火车检票入站的喇叭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人群接连着向检票关口快步涌去。
“我走了。”
她说。
他点头。
“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