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林姨换个别的时候问一件别的事情,明宝清肯定也不会搪塞她,只是今日这一桩事,不仅是她,是谁都不好讲的。

难道明宝清要对林姨说,萧奇兰让严观将计就计,成就大业去??

说公事两个字也就够了,明宝盈若细说自己的差事,林姨又不感兴趣。

明宝盈和明宝锦说起在书?苑里学到的东西,林姨没听两句就打瞌睡了。

说是不懂,很多人?都不懂。

朱姨就是不懂的,说起什?么诗句文章,她也打呵欠,两只眼睛都困满了眼泪,只赶紧把桌子收拾出来,招呼蓝盼晓来凑局打叶子牌,那就有?精神了。

明宝珊懂一些,太艰深的她不懂,但她不想离姐姐妹妹们太远,她们说的时候,她就抱着绣活坐边上听,实在听不懂了,就问一句,谁也没有?笑话过她。

蓝盼晓懂的不多,听到不懂的她不经常插嘴问,若真是感兴趣了,她就记着,攒着问她的文先生。

老苗姨一点都不懂,她只会给她们添茶,每人?手里抓一把花生。

但她们都是在那的,忙着自己的事,时不时将目光转过来,看着她们相谈正?欢的几个人?笑。

而林姨在这种时候,通常都悄没声?地回自己屋里去?了。

林姨在府里时性子就孤僻一些,也很柔顺,她在妾室里算得?上受宠了,不然也不会生了一双子女。

明侯待她像对待一只猫儿狗儿的,高兴时摸两把,赏些玩意,不高兴时一脚踹开,呼呼喝喝。

但林姨只记得?那些宠爱,很怀念,暴戾的部分则视为?男儿气概,并不介怀。

这些话她不好意思?与?明宝盈说的,可明宝盈嘴里若漏出一两句对于明侯的不尊重来,林姨却是要斥她的。

“今日见着你弟弟,他?一口一个殿下的,我略微多问几句,他?就很紧张,生怕我会说出什?么对公主不敬的话来。”林姨坐在明宝盈床边,一边叠衣一边说。

“小弟这是懂轻重了,那是公主,圣人?唯一的女儿。”明宝盈有?些欣慰,又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人?物。您到底清不清楚小弟如今是在谁身边伺候着?”

“你也知道是伺候啊。”

林姨一句话,明宝盈只差点折断了手里的笔,她什?么都不想说,抱起书?本,拿起砚台咬着笔就去?明宝清屋子里了。

林姨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明宝盈脾气愈发大,三天两头甩她脸子。

她在床边呆坐了一会,轻声?啜泣起来。

第133章 鹰羽毽子

北风一刮, 禁苑一带寻常就没什么外人?会来了。

今年冬猎狩礼的地点在北原,是离得最?近的一处狩猎场,也比较小, 需要布置的事?项都会简单些?。

严观手下这支羽林卫昨日刚去北原演练回来, 今日正在休整, 所以明宝清过来的时候, 沿途只见到几个?岗哨。

直到进了鹰坊犬舍那一带,才瞧见几个?仆役抬着切割好的新鲜肉块,正要去喂食。

仆役们将那些?腥气的血肉挪远了些?, 又低声恭敬道:“明司匠。”

明宝清牵着月光, 好奇问:“禁苑里的鹰犬都是吃生食的吗?”

“是。”其中一人?道:“咱们禁苑的鹰犬都是吃生食的,所以性子?凶悍嗜血,这样放出去才能狩猎, 而西苑狗坊里那些?鹦鹉小狗是吃瓜子?粟米的, 吃肉一定是熟, 否则会有伤人?的危险。”

明宝清点了点头, 那人?又问:“司匠是在寻明二郎吗?他在暖房里跟着师傅学着守蛋呢。”

“让他先忙,忙好了让他去严中侯的屋里寻我?。”

明宝清给明真瑜带的东西都在月光背上装着,吃食是明宝锦扎扎实实做了一晚上的。

眼下若是春夏, 走出了鹰坊的屋檐, 外边就是一片开阔的草场,可?这时节光秃秃的, 只能远远看见演武场的栅栏。

严观其实不怎么在禁苑里住,但凡有点空都去找明宝清了。

这屋里凉浸浸的, 仆役升了炭盆端过来, 才慢慢暖了起来。

天其实还没冷到非得烧炭的份上,但青槐乡上的小炭窑已经开工了。文无尽每月都会回去, 连着炭窑和纸坊的账一起来对。

纸坊管事?的是里正一家,炭窑的买卖则由姜小郎来管,他每烧一窑都记下,明宝清与他五五分。

姜小郎挣银子?是东挖挖西挖挖的,眼下这时节他也要采药,芪参、桔梗、丹皮、前胡一类的药材都是这个?时候收。

药材是有人?家会种的,但山里野长出来的那些?,收价更?高。

先前姜小郎进城来时,有一味不常见的药材叫药铺子?压价压得太贱,姜小郎把药材带了回来,去明家借宿一夜时同众人?说起这事?。

明宝清让他去陆大夫的医馆,一边识货,一边厚道,倒是一拍即合,姜小郎多了一处卖药的地方,而钟娘子?也是在陆大夫手里诊出了身孕。

算算日子?,再有七八天的,钟娘子?就要生了。

姜小郎为此很紧张,很慢很慢地用驴车载着钟娘子?进了城,眼下正住在陆大夫的医馆里。

青槐乡上还从没有过送进城去生孩子?的事?,都是叫稳婆来家里的。

可?姜小郎就不肯,因为钟娘子?怀到四个?月的时候,曾被周大郎吓得见了红。

姜小郎下山哼着小曲回来,就瞧见那血一滴滴一滴滴的,他还以为是什么受伤的小动物,一拐过去,看见

了倒在那里的钟娘子?,裙上有一滩红。

孩子?最?后是被陆大夫保住的,钟娘子?在陆大夫的医馆里住了将两个?月,回来的时候瞧见周家一塌糊涂。篱笆墙破破烂烂,屋瓦全?部?烂了,连门?窗都支离破碎。

姜小郎的那两个?侄子?秉性顽劣,很难管教,那几日姜大郎和姜大嫂也不管他们了,就由得他们坐在周家门?口,谁要进去就用弹弓射石子?,一打一个?准,打得所有人?都不敢往周家去。

论起来,周家在青槐乡的家底要比姜家厚一点,附近乡上用的都是他家的草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