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瞬间,妄时几乎透过背影,窥见了更?深的情绪,那是?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以至于他分不清,自己抬手,只是?想隔开她的视线,还是?单纯的想将这双眼睛捂热些。

妄时已然明?白,这道幻境的阵眼便?在盲女身上。

盲女身死,幻境即破,是?他那晚从伯阳公手中救下盲女,打乱了幻境,才迟迟没?有结束。

便?是?要有人来补救,点燃这火海的人也应该是?自己。

须臾,妄时道:“芙蓉施主,你毁诺了。”

风长雪叹息道:“大人这般慈悲心软,即便?是?假的,我也怕大人下不去手啊。”

“你能吗?”妄时低声问。

风长雪轻笑了一声,长睫扫过妄时掌心,“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妄时将手放了下来,指腹擦过风长雪的眼皮,留下一点点浅红的印记。

“妄言诳语,又毁一诺。”

风长雪:……

风长雪此刻心情其实算不上好,有些微妙。

尤其是?此刻,随着幻境崩塌,自己灵力逐渐受限,妄时灵力逐渐恢复时,更?加加剧了这种?微妙和不悦。

以至于她心念一动,在地动山摇中忽然转身,戏谑扬眉,“初入幻境时,大人溺水,其实醒了一瞬对不对。”

浅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妄时,微微仰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她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就在我”

幻境猛地震动,一柱冲天的火光险些燎到两人的一角,天倾地陷,龟裂支离,整个幻境发出?强弩之末的怒吼掩盖了所有声音。

“什么?”妄时显然没?有听清楚。

“这样,想起来了吗?”

风长雪稍稍仰头,呼吸如羽翼擦过妄时嘴角。

在风长雪几乎一转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看见妄时眼尾带着血丝,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妄时大概是?在幻境崩塌的瞬间就赶了过来,幻境将崩未崩,妄时的灵力也未完全恢复,他僧袍上仍旧带着桃花障的气息。

不巧的是?,今日在芳心湖畔的茶寮里,为了让妄时睡得足够沉,风长雪将桃花瘴下得很重,非常非常重。

而?此刻,桃花瘴在热浪中催化,继而?连三炸开。

妄时或许不察,风长雪却是?十分熟悉的。

她看见妄时眼角的一点红气,延绵至眼底,听见他从嗓子里沉沉回了一个字,“嗯。”

妄时的确清醒过极短的一瞬。

溺水濒死的模糊感受,在这若即若离的触碰之中被重新唤醒,不受控制愈燃愈烈。

如同窒息下的第一缕空气,干涸枯木逢的第一阵春风,交缠着最原始,来自生命之初对生的本能眷恋,在这炼狱一般的业火掀起的热浪里,幻境的最后?一刻,忽然变得分外的清晰。

溃耳的巨响后?是?耳鸣一般的寂静。

风长雪来不及将桃花瘴解除,手臂那圈消失已久的金色佛偈重新显现,威压相抵,让她动作一滞。

就在风长雪准备说话,微微张嘴的时候,妄时眸色一暗毫无预兆抬手,扶着风长雪的后?颈,压了下来。

一缕轻微的酥麻感,自唇齿之间而?起,流经?百骸。

片刻后?,汇聚在脊背之上,带起一阵灼热。

青色玄武岩与红色枫叶相继褪色远去,在广袤的月色下,两人玄金罩袍褪色为雪白袈裟,迎风怒张层叠如浪蕊,将两人拥在其中。

幻境之外的长风,终于裹挟着现世的喧嚣,呼啸而?来。

第41章 祸不单行 是请帖不是战帖??……

而此时, 重?重?阴云已久笼盖了南洲数日,其中,又以睥睨峰最为密布。

十三派长老分坐在?议事?堂两侧。

好消息是, 禁阵本身并不伤人,关?足八十一日便?会被传送出来?。

坏消息是,封山禁灵阵禁用灵力, 佛子是以凡胎□□跳崖, 生?死未卜。

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妄时跳下悬崖时, 山顶上就只有玄门的几个长老在?, 此事?传扬开去能说的闲话, 能造的谣言, 能煽的风火实在?太多了。

东迦山佛子坐镇玄门, 没给魔宗伤个好歹, 反倒是在?自家门前?,当着几位玄门几位掌门长老的面?跳崖。

玄门众人此刻已然无暇去管, 为什么好好的祭天仪式上会白日飘花,那日隐藏在?幻境中的人又是谁。

若东迦山因此嗔怒, 那玄门接下来?便?要同时面?对魔道和佛道的夹击。不论他们是否联手, 甚至哪怕是东迦山就此袖手旁观,都会让玄门的处境变得非常糟糕。

修仙者大多喜怒不形于色,大家面?色沉静却?显得气氛更加焦灼。

果?然就不该开那个先例,有佛子作保又如何?,就不该让来?路不明?的两个魔修参加试炼。

终于有人打破安静, 率先开口?:“其实,佛子既然是主动?跳崖,说不定……这个, 说不定有备而去,未必受伤。”

“这都几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人接话,“仙首不是写信给东迦山的念一尊者了吗,那边有回?应没有?”

回?答他的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