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传来了风长雪有些懒散的声音,“不过是让你?去偷享些香火,何至于这样大惊小怪。”
“这人半夜来庙里?自言自语,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癫狂大笑,一会儿又开始大哭,她还想?杀人!我瞧着像是被夺舍了喵。”
直至最后一句话,风长雪才轻轻蹙眉。
夺舍?疯癫?嗜杀?
落水村一带的生死藤不是早就清理干净了么?
这边玄猫飞快说完,却见那不太正常的信女已经许完了愿望,又哭又笑地走了出去。
它躬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跟上。
少?女绕过几道巷子?,停在了一处农家?院落前。
夕阳下沉,村子?里?各处都起了炊烟。
独独这一家?院子?,看上去还算宽敞,却既无鸡鸭,也无牲畜。
明明灯火燃着却显得有些荒芜,到处都是香烛味,半点饭菜香味都没有。
玄猫越发觉得不对劲,果然有古怪。
弓身一跃跳上屋顶,伸爪勾开了一片瓦。
只见床上躺着一位面色枯槁的老人,声音沙哑得几乎辨不出男女。
“玲儿,咳咳咳咳,玲儿是你?回来了么。”
“娘亲,是我回来了。”
那少?女此刻倒是没了在庙里?的那股疯癫劲儿,见桌上的白粥与?水丝毫未动,伤神?了片刻。
娘亲的病十里?八乡的郎中都来看过,只是摇头,说要她去灵都拜寻玄门,看有没有办法。
可此地距灵都实在太远。
前些日子?,村上的大户人家?续弦纳妾,托媒人送来了一根灵草,说当?作聘礼,待她嫁过去后,便?雇人去请医修来看。
服下灵药后,娘亲确实好转了几天,只是听得她为了一根灵药便?答应嫁给五旬老翁,又气得倒了下去。
“玲儿……你?可去求了仙君,娘亲真的认得仙君的……”
离落水村最近的仙门也在百里?之外,与?仙门交好的非富即贵。
哪里?轮得到她们?这些人。
都说人之将死,油盐不进,或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此刻,她反倒是宁愿母亲是在说糊涂话。
若真是梦到了鬼差勾魂索命,又该如?何是好……
“去了,去了。”
少?女眼角泛红,深吸一口气,摊开掌心,那是她从香案上悄悄拂来的一点香灰。
“我去求了菩萨,保佑娘亲长命百岁……”
“咳咳……你?这傻孩子?!”老人突然激动起来,剧烈地咳嗽着,“说了叫你?去求……求姻缘顺遂……娘认得仙君,她一定会保佑你?的……你?……咳咳……”
少?女连忙将母亲扶起,轻轻拍背,“求了求了,我求菩萨保佑我觅得如?意郎君,真的求了,菩萨都听见了。”
老人已经神?智模糊,根本听不到她的回答,口中一味重复念叨着,“你?要去求,诚心求……我认得她的真的认得……”
少?女扑簌簌地掉眼泪,“娘亲,你?连落水村都未曾出过,怎会认得什?么仙人……”
确是认得的。
昏黄室中,灯火一跳。
一阵清冷的风,吹干净满屋病气浑浊。
这些年,风长雪行走人间,渐渐了却尘世?因果。
路过落水村时,觉得心中有些牵绊,滞留了几日没寻到什?么头绪,便?敕汤圆来守一守。
到这时,方才想?了起来。
的确还有一桩旧事。
她伸手,扶起跪伏在地的老妇,看向那双有些涣散浑浊的眸子?,“我记得,这里?的花朝节很热闹。”
“当?年云游至此,我曾小住数月。走得匆忙,未能赴你?灯会之约。想?不到转眼之间,你?的女儿,竟也同当?年的你?一般大了。”
风长雪双指并合,在老妇眉心一点。
恍若枯木逢春,一股柔和清凉的灵息浸入枯朽僵硬的四肢百骸,毛躁花白的头发,瞬间变得缎黑柔亮,肌肤恢复光润,一双眸子?重新明亮起来。
“聊表歉意,我许你?一段光阴,如?何?”
玲儿喜极而泣,而老妇人却眉间不松,踉跄着跪下,“请仙君大人救救小女,小女她……”
“你?这女儿命格本自顺遂。城东那户员外为冲喜招亲,原是老爷续弦、公子?纳妾。那家?公子?,一见玲儿便?倾心不已,只是身体……”
风长雪微微一顿。
玲儿初时还认真听着,忽然反应过来,耳根顿时绯红,想?拦又恐冒犯仙君。